很幸运,她们并没有等太久,便看见教坊使远远地迎来瞭一群美人。但见一片倾国名花之中,为首二人姿容尤为出衆,那是一种风韵成熟、肆无忌惮的美豔,如牡丹怒放,正是被人津津乐道的元真与云容。
教坊
元真与云容的身后跟著各自的弟子,一群明豔照人的女郎缓缓走近,让教坊司的新人们情不自禁地有些畏避。
晁灵云虽然久仰元真与云容的盛名,却不曾见过这二位的真容,隻是从她们自身的风度和周围人恭敬的态度,判断她们一定就是那两朵遐迩闻名的花中魁首。
晁灵云再留神细看,发现其中一位娘子身姿挺拔,腰悬宝剑,顿时猜到这位应是元真。而她身旁那位腰如细柳,步态婀娜的绝色佳人,想必就是云容瞭。
果然教坊使一开口,就印证瞭晁灵云的猜想:“元真娘子,云容娘子,这裡就是今年第一批新人瞭,你们且挑挑看,若有中意的,也是她们的造化。”
“就这几个黄毛丫头?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云容娘子一脸挑剔地看瞭一圈,便将目光移向别处,“我都懒得挑瞭。翠翘,还是你来吧。”
“是。”一名身著舞衣,丹凤眼、尖下颌的少女立刻出列,望著新人们娇俏地一笑,“你们看著我的动作,能照做一遍的就算过关,挺简单的。”
说罢她从发髻上摘下一枝簪花,衔在口中,弯下腰以双手撑地,整个人在倒立之后,抬起头,双腿缓缓向前弯折,直到用穿著软底丝鞋的两隻足尖将簪花从口中取下,重新簪回发髻上。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多馀的晃动或是停顿,名唤翠翘的少女像喝水一样轻松地完成动作之后,隻是拍瞭拍手掌上的灰尘,连呼吸都没有加重半分。
这本事,晁灵云叹为观止,甘拜下风。
这样的柔术晁灵云肯定是做不到瞭。馀下的十来个新人裡,有两个人能够勉强完成这个动作,于是在其他人豔羡的目光下,这两个人向云容娘子行瞭叩拜之礼,欣喜地站到瞭她的身后。
云容娘子这边既然指望不上,就隻能指望元真娘子瞭。晁灵云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投向至今一言不发的元真娘子,生怕她也会出一个自己做不到的难题。
很快,一直不曾开口的元真娘子打破沉默,望著新人们露出瞭一个温暖的微笑:“诸位今日能够入选教坊司,必定都有过人之处,我很期待诸位的表现。”
她一边说,一边缓缓走向新人们,温和的语调如春风化雨,似乎正打算好好寒暄一番,然而下一刻她竟冷不防抽出腰间宝剑,直直向上抛掷瞭数十丈,同时高喝一声:“接好瞭!”
四周响起一片惊呼,等到晁灵云反应过来,抬头仰望时,被掷向天空的宝剑已经细如一根银毫。
晁灵云简直目瞪口呆。
抛得那麽高,怎麽可能接得住?这比刚刚的云容娘子还要刁难人好吗!
就在她满腹牢骚之际,那宝剑已经升到顶点,凌空掉转,剑尖冲著下方衆人急速下坠,破空的寒光如电光下射,看得人心惊胆战。
尖叫声此起彼伏,衆人顷刻间四散开,别说接住宝剑,连站在原地都无法忍受。
隻有晁灵云原地不动,目光始终追逐著下坠的宝剑,在电光石火间,认真地思考著人生。
接?还是不接?这是一个问题。
接,隻怕手掌直接被扎个大洞,代价实在惨重,为哑巴王如此卖命,显然不值当。
不接,最多打道回府,难道哑巴王还会不容她?不容也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正想到这裡,剑已经悬在头顶,晁灵云果断退后一步,就看著一道寒光擦过她的鼻尖,那柄宝剑已经“嗖”地一声插入泥土裡,距离她的鞋尖隻有一尺之遥。
好险!晁灵云看著被泥土足足埋瞭小半截的宝剑,暗自庆幸:幸亏没犯傻,否则现在我已经成瞭残废瞭!
她心有馀悸,都没顾得上为自己的落选犯愁,却意外听见耳边响起瞭一声:“恭喜。”
晁灵云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就看见元真娘子站在自己面前,正一脸笑意地凝视著她。
“恭喜我?”晁灵云指著自己的鼻子,不确信地问,“为什麽?我并没有接住你的剑啊?”
“谁能接得住?”元真娘子哈哈笑瞭两声,毫无愧疚地说,“真要徒手接瞭剑,那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我跑都来不及!方才隻不过是略施小计,试试你们的胆子罢瞭。”
一滴尴尬又后怕的冷汗从颈后冒出来,顺著晁灵云的脊背,缓缓滑向她的尾椎。
“要练剑器舞,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把剑当成自己的同伴。就好比刚刚那一幕,如果隻将剑看作冰冷的武器,想著它的杀伤力,始终心怀畏惧,哪怕舞蹈天分再好,也是断断学不得剑器舞的。”元真娘子伸手搭住晁灵云的肩膀,对落选的其他新人说,“所以方才的考验,隻有这位姑娘合格瞭。”
元真娘子的一番话令衆人心服口服,纷纷喝彩。
一片闹哄哄的喝彩声裡,元真娘子转过头,笑著问晁灵云:“你叫什麽名字?”
“晁灵云。”她回答,并递上名牌。
“咦?你就是那个被哑巴王宠瞭一天就抛弃的晁灵云吗?”
面对元真娘子写满好奇的一张脸,备受打击的晁灵云整个人头昏脑涨,在哄笑声裡向她行瞭叩拜之礼,糊裡糊涂地成为瞭她的弟子。
等到脑袋完全清醒时,晁灵云已经跟著元真娘子回到瞭她位于左教坊中的宅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