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痛苦让他也忍不住心脏砰砰直跳。
他试探着小声开口:“少爷。”
床上的人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只继续挣扎嚎叫,大约是叫了太久,原本清脆的嗓音,已经变得有些嘶哑。
子春又问:“少爷,你要喝水吗?”
金少爷的依旧置若罔闻。
子春不再说话,只用小手紧张地抓住门框,一错不错地盯着床上的人。
荣伯很快换好衣服去而复返,走到卧室门口,看了眼里面的情况,随口道:“小春,你回去休息吧。”
说罢,唉声叹气转身回到沙发坐下。
子春看了看大床上的金少爷,小心翼翼退到沙发边问:“少爷这样会不会很难受?”
荣伯叹了口气道:“他这癔症一发,就跟失去心智一样,会弄伤自己,只能绑着。”说着瞧了眼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笑说,“没事的,你回去吧,明早少爷就好了。”
子春点点头,又朝屋内看了眼,冷不丁从少爷杂乱的嚎叫中似乎听到一个“妈”字,下意识道:“少爷是不是想娘亲了?”
他来了金公馆这么多天,自然知道金少爷有爹,但跟他一样没有娘。
荣伯愣了下,不置可否地轻笑了笑:“别担心了,回去早点睡吧。”
“哦。”子春点头,迈着小短腿,往门口挪了两步,忽然又转头道,“我想进去看看少爷。”
荣伯原本是要拒绝的,但看出他眼中的担忧,又点点头:“行,你看看他吧。别靠太近就行,免得他咬你。”
“明白的。”
得了首肯,子春赶紧调转方向,朝卧室里跑去。
他谨记着荣伯的话,进了屋也没敢太靠近,只站在床边,看着床上挣扎嚎叫的金少爷,小心翼翼开口:“少爷,你不是想娘了?我也经常想我娘,每次我想娘的时候,哥哥就给我唱歌,我也给你唱歌吧。”
“看点点萤火虫,每个提着小灯笼;仿佛更夫巡黑夜,来也匆匆去匆匆。来也匆匆去匆匆,候仙子上天宫,要请求他发一点风,好让闷热松一松。”
他还是稚嫩的童音,唱歌也与好听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唱到一半时,原本一直剧烈挣扎嚎叫的金少爷,竟然慢慢缓和下来,被绑着的身体逐渐放松,从挣扎转为轻轻的颤抖,口中的嚎叫,转为低低的呜咽,血红的眼睛也稍稍恢复清明。
子春双眼一亮,将荣伯的叮嘱抛之脑后,身体不由自主朝他靠近,还伸出双手,将对方的头抱在怀中。
以前他想娘的时候,舅舅就会这样抱着自己。
然而下一刻,手臂上就传来一阵锥心的刺痛。
原来是金少爷张嘴咬住了他。
子春吃痛地叫了一声,却没挣扎反抗,依旧将人抱着。
外间的荣伯听到动静,忙不迭起身走到门口,见子春半趴在床边抱着少爷,手肘被对方死死咬住,脑仁一跳,大惊失色道:“小春,你干什么?!快起开!”
手肘传来的疼痛,让子春龇牙咧嘴倒吸冷气,但还是咬牙回道:“荣伯,我没事的。”
边说还边用那只自由的手,轻轻拍着金少爷的背,继续给他唱歌。
片刻后,金少爷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缓和下来,咬着子春的嘴也松开,还低低呜咽着往子春怀中钻了钻。
荣伯正要再开口,看到渐渐平息的混世魔王,微微怔了怔,又转头瞧了眼依旧雷雨交加的窗外,嘴唇嗫嚅了下,到底什么都没说。
金家这混世魔王,每回雷雨夜发癔症,不闹个一晚上是不罢休的,他这个老管家得整宿守着,就怕出一点意外,是以每回犯病,他白头发都得多几根。
然而眼下,混世魔王却被个七岁小童给哄好了。
这让他如何不意外?
子春见金少爷平静下来,转头对门口差点又要多几根白发的老管家试探开口:“荣伯,我能给少爷解开了吗?”
荣伯犹疑了片刻,默默走进屋,伸手去解绑住混世魔王双脚的绳子,小春忙要去解床头,然而刚一动,金少爷又要挣扎起来,他赶紧停下来,抱着对方继续唱歌。
荣伯见状道:“你别动,我来。”
子春老老实实抱着金少爷不动。
荣伯解放了混世魔王的双脚,又走到床头去给他的手松绑。
金少爷双手一得解放,便嗷嗷叫着张牙舞爪,荣伯吓了一跳,正要将人再次绑住,只见子春将他双手抱住,稚声稚气道:“少爷,没事了,小春给你继续唱歌。”
金少爷身体再次软下来,双手慢慢抬起,只是这一回,却不是张牙舞爪,而是伸手将子春小小的身子一把抱住,脑袋从他胸前挪上来,将人整个抱在怀中。
原本一双血红的眼睛,慢慢闭上,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在子春口中呓语般的童谣中,竟是安静地睡了过去。
站在床边看到这一幕的荣伯,都有些惊呆了。
经过了整整两年鸡飞狗跳的雷雨夜,他何曾看过这种让人心安的画面?
他怕吵醒了混世魔王,小声对子春道:“小春,你陪少爷睡着,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小春嗯了一声,懂事道:“荣伯,你也歇着,我有事就叫。”
荣伯原本是不敢睡的,在沙发上硬坐了快一个时辰,听着外面渐渐停歇雷雨声,以及始终平静的屋内,到底是抵不过困意来袭,倒在沙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荣伯忽从梦中醒来,下意识跑去屋内。
只见床上两个小人儿依旧抱在一起,睡得无知无觉,昨晚被吓得缩在不知哪个角落的小猫云朵,也不知何时跳上了床,蜷缩在两人脚边,咕噜噜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