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青牛镇,实一小邑也,名虽曰城,不过较大之集镇耳。惟彼山野之人,方以“青牛城”呼之不已。此乃门役张二者,积年之私语也。
青牛镇固不宏大,独一条青牛街横亘东西,至于逆旅,亦唯有青牛一家,座落于镇西之。商贾过客,若厌露宿,非宿此不可。
适有车驾,显系经日驰骋者,自西而来,穿镇而过,未经青牛客栈,径自飞赴镇尽东春香酒楼前驻跸。
春香酒楼,规模虽小,稍嫌颓旧,然犹存古意。时逢午餐,堂内宾客云集,座无虚席。
车中下来一圆面蓄须之胖者,及一黝肤童稚。二人大摇大摆,径入酒楼。酒楼常客识得此胖者,乃楼中掌柜,人称“韩胖子”,而童子之身份则无人得知。
忽一人戏言:“老韩,此黑童似汝甚矣,莫非背地所生?”言罢,四座哄笑。
韩胖子不以为忤,反以得意答曰:“吾本家侄子,自然与吾相似。”
此二人,韩立及其三叔韩胖子也。三日跋涉,甫抵镇上。
韩胖子招徕数位熟客后,引韩立至楼后幽院。
“侄儿,室内好生憩息,待内门管事至,吾再召汝。吾先去应客。”韩胖子指厢房而言,颜色和蔼。
言毕,匆匆而去。至门,复又嘱咐:“慎勿漫游,恐迷失于人丛,宜守院内。”
“嗯!”韩立恭敬应诺。
见状,韩胖子心安理得,遂出。
韩立一觉沉沉,无所畏惧,倒头便睡。
暮时分,一小厮送膳至,虽不豪华,却也称心。食毕,童仆收拾碗筷,而韩胖子徐徐入室。
“饭可合汝意?念家否?”询以家常。
“恩,稍念。”韩立答以温顺。
三叔闻之,颇感欢畅,继而话家常,夸耀往事。韩立渐释拘束,与之谈笑风生。
如是二日。
至第三日夕,韩立饭罢,正候三叔述江湖奇谈,车马再停于酒楼之前。
这乘马车,通体涂以黑漆,乌光闪烁,驾之骏马,乃黄骠之色,百里挑一,甚是罕见。最引人注目者,莫过于车沿所插之一面小旗,三角形,黑底之上锈以“玄”字,银字红边,自然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之气。
凡见此旗,行走江湖之人皆知,此地一大霸主,名曰“七玄门”,必有要人至此。
“七玄门”,又称“七绝门”,乃二百年前赫赫有名之“七绝上人”所创,一度雄霸镜州,甚至影响邻近数州,越国之内亦声名显赫。然自“七绝上人”病逝之后,门中势力日渐衰微,终被其他门派联手逼出镜州城。百年前,宗门无奈迁至镜州偏僻之地——仙霞山,自此扎根,沦为三流地方势力。
然而,瘦死之骆驼,犹胜于马。七玄门虽已衰败,底蕴仍在。至彩霞山,迅控制青牛镇等十余小镇,门下弟子三千余人,成为此地两大霸主之一。
唯一能与七玄门抗衡者,乃“野狼帮”。
野狼帮,原为镜州界内一伙马贼,专事烧杀掳掠,后经官府剿灭,一部分接受招安,余者则组成野狼帮。马贼之凶狠嗜血,敢作敢为之风,亦随之传承。故七玄门与之交锋,常处下风。
野狼帮虽控多镇,不善经营,富足程度远不及七玄门。眼馋七玄门富裕之地,近日频繁挑起冲突,令七玄门主头痛不已,亦是近年来广招门人之因。
马车之上,跃下一中年瘦削汉子,动作敏捷,身手不凡,对此处似极熟悉,大步流星,直奔韩理所在之屋。
韩立三叔见状,立即恭敬上前施礼。
“王护法,您老人家何以亲自带队?”
“哼!”王护法冷哼一声,傲然之色尽显。
“近日道路不安,需加强防卫,长老命我亲领,闲话休提,此子便是汝欲推荐之人?”
“正是,正是,此乃我本家侄子,望王护法多加关照。”
韩胖子见汉子不耐,急忙取出一沉甸甸之袋,悄递过去。
王护法掂了掂袋子,神色稍缓。
“韩胖子,汝倒是会做人。汝侄我自会照看一二,时不我待,宜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