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当年怎么嫁入谢家,可敢据实说?幼时将我送入道观,不过一年,便断了香油钱,我和松萝在道观衣食无继,挨饿受冻,她可曾问过一句?现在,却要我叫她‘母亲’吗?”
若不是机缘巧合,她占用了这副身体,真实的谢凝已经是一具枯骨,哪能在这里据理力争?
恐怕那时她们说什么便是什么,说什么世人便信什么!
“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小辈,怎么能如此非议长辈?”王氏放下女儿,气得发抖,“我、我要去府衙告你,告你不孝!担了不孝的罪名,你一辈子休想下场。”
大韩律例,不孝、忤逆终身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若担了这个罪名,仕途无望。
王氏这辈子,两件事不能提:一是过去,二是没有儿子。
而谢凝的存在,却时刻提醒着她,她的过去并不光彩,她生不出儿子。
路上的行人来去匆匆,突然锣鼓声响
起。
“走水了!走水了!”有人大声喊道。
东南方向升起阵阵浓烟,王氏抓住一个过往的行人,“哪里走水?”
“曹门大街。”
“曹门大街哪里?”
“哎呀,听说红灯笼落到了柴火上,整条街都烧起来了。”行人脚步匆匆跑开。
“糟了!”王氏顾不得女儿,转头便往前门大街跑去。
清风楼就在前门大街上,那不但是谢娘子的嫁妆,也是王氏和娘家人赖以生存的产业。
谢凝听到‘走水’二字,疯了一样跟着行人一道跑,赶到时,军巡铺的差人已经到了,有将官指挥着灭火。
所幸,火是街尾烧起来的,清风楼在街中央,虽被波及,火势却不甚大。
王氏站在楼前,哭天抹泪,谢五娘则大叫着“救火”。
有的差役手提水桶灭水。
有的差役太平缸里放入唧筒,两个人合力拉动,水龙喷出,射程可达六丈。
也有些热心的民众,或手提水桶,或拿着水瓢泼水。
“这是谢娘子的酒楼,可不能烧没了!”
一位老伯提着自家的水桶,将水倒在烧着的牌匾上,火苗登时灭了。身旁的老妇人赶紧扯她衣袖,示意他不远处站着的王氏,“救火就救火,哪来那么多话,被那位听见了,还不得骂上三日。”
谢凝看着火势,连连后退,五腹六脏似被火烤一般。
其实她离酒楼尚有一段距离,怎么也不会烧到她身上,但前世的记忆闯入脑海,她眼里尽是火!
火!火!
她似乎又闻到人肉烧焦的味道,那么刺鼻难闻,让人作呕。
不!不能!不让再让悲剧重演,她要救火。
看到旁边有一个空着的木桶,她提着水桶便到太平缸打水。
一趟又一趟,不一会儿,便湿了里衣和鬓发。
“小哥儿看着身薄体弱,没想到却有把子力气。”差役看她来回提水,边往水缸里加水边调笑,“水桶给你加满。”
谢凝脸被烟熏得灰不溜丢,看不出本来面貌,她接过水桶,再次冲向清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