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按道理来说,阿俞没死,他应该高兴,因为这样范卿洲这一世便又多了一个人来护,可偏偏阿俞是重生而来的,如果阿俞没重生不知道他们上一世的纠葛,他还能容忍阿俞这个对范卿洲没有非分之想的人留在范卿洲身边,必要时候,为范卿洲送命。
但阿俞却还带着上一世的记忆,以至于阿俞的存在就如同横在他和范卿洲之间的一根刺。
如果阿俞死了,他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即便无法心安理得的跟在范卿洲身边,也总归可以安慰自己,如今是重来了一世,所以他还可以好好的跟范卿洲说自己很喜欢他,是想要跟他一起生同眠死同穴的喜欢。
可偏偏阿俞死而复生了,他的存在便像是在同祁憬笙证明,先前他对范卿洲做过的事永远不会被人忘却。
他和范卿洲之间永远有着那么一层无法跨越的鸿沟。
残魂似乎也察觉到了祁憬笙身上散发出的那抹戾气,半透明的魂魄微微发抖,半晌,祁憬笙的手从卟未棠上挪开。
只淡声说了一句:“小师叔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最好不要跟他多嘴。”
他艳红的瞳仁一眨不眨的盯着这缕残魂,下一刻,袖箭擦着残魂的边儿钉穿地面。
“若叫我知道你在他跟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憬笙。”范卿洲寻到了一处落脚的院子,这会儿刚把行囊放下,留了沐栀青一个人看着行囊,他则是沿路来寻祁憬笙。
祁憬笙听到他的声音脸上瞬间挂起笑来,扭头朝范卿洲招手:“小师叔我在这儿!”
他不确定范卿洲有没有看到自己给阿俞的下马威,故而,他随口编道:“他刚刚问我怎么用卟未棠,我给他示范了一下。”
残魂沉默了一下,随后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范卿洲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这残魂上,他斟酌了片刻后开口问道:“你要同我们一起回去吗?”
原本他想问这残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附着在了自己的护身符上,但看它方才的反应似乎也不清楚附着在护身符上的原因,故而只问残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还对这个残魂不大礼貌。
残魂立即贴近了范卿洲,半透明的魂魄缠绕在范卿洲身上,祁憬笙忽然有点后悔没有趁刚才把他丢掉了——不杀的主要原因是他最近想洗心革面,当个好人。
小师叔肯定喜欢好人。
但当好人当真是个体力活,哦不,技术活,因为一看见别人缠上范卿洲他就觉得这个好人不当也罢。
范卿洲看着祁憬笙笑里藏刀的眼神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当真认识吗?”
祁憬笙在心底怒吼:不认识!所以你能不能把他从你身上撕下来!!!
但他在范卿洲面前依旧端庄得体的说:“…算是。”
他含糊不清的将先前的事概括了一遍:“先前在檀贺宫偶遇过他几次便没再见过了。”
闻言范卿洲思索了片刻,他不经常外出,即便出去了也只是领了委托,路过而已,故而对这人没印象也是正常的。
“如此说来,他还是我们的同门吗?”范卿洲如是说。
祁憬笙连忙摇头,直觉告诉他,同门的身份极有可能拉近阿俞同范卿洲的关系,故而他连声否决:“不是,他只是先前被人救回檀贺宫暂住。”
他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先范卿洲一步踏了出去,随后又转过头,枕着双手,倒退着往后走:“小师叔,我们在何处落脚啊?”
范卿洲也没接着方才的话题,只顺其自然的回道:“父亲给了我几处落脚点,我方才按照地图找了一会儿,才寻到了个像样的地方,这会儿阿青正看着我们的行囊呢。”
祁憬笙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范卿洲看他又要撞到东西,连忙将他扯了回来,自以为严肃的跟他说道:“若是撞坏了脑袋…”
祁憬笙顺势抱住了范卿洲的胳膊,黏糊着说:“那小师叔就把我丢掉好了。”
范卿洲颇为无奈的抽出了胳膊:“看路。”
祁憬笙“嘿嘿”一笑,应得极快:“好嘞。”
“你带了妖来?”院落内不知何时站了个鹅黄外裳的男子,他瞧见祁憬笙时下意识不悦皱眉,审视的目光直直落到祁憬笙身上。
“仙门中人,怎可与这等腌臜之物厮混,简直是不可理喻!”
范卿洲被他劈头盖脸一顿数落,颇为尴尬,宽大的袖口下指尖微拢,但他依旧不卑不亢的开口道:“他是我檀贺宫名正言顺的弟子,还请仙友谨言慎行。”
那弟子听到他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气焰嚣张的扬起头,挑眉看向他:“我若偏不,你待如何?”
范卿洲微微一笑,下一刻,吞云银光一闪,凉意瞬间落到了那弟子的颈间,生生划出一道血痕:“不如何,只是师门有命,若遇到不讲道理的,可出手将其制服,我想仙友应当不是这种难缠之人。”
“仙友觉得呢?”
那弟子不服气,冷笑着将自个儿的本命剑唤了出来,只是没成想这剑忽然不听使唤似的重似千金!
那弟子咬牙切齿,怒瞪着他:“你对我的剑做了什么!?”
祁憬笙红瞳闪烁着诡异的光,他跟在范卿洲身侧,将那弟子的剑握在手中,一咧嘴,讥讽的看向那弟子:“你们家没人了吗?怎么派了个连剑都提不起来的打杂弟子来接待客人?”
“你!”那弟子身上冒出细细的冷汗,同时后背发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的脊背上——
阿俞的残魂附着在他身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点蚕食着他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