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迎面而来,却在即将落在额间时被他两指夹在中间,与刀刃一同被夹在指尖的还有一张字条。
他回过神,抬眼去看那窗外的身影时却只剩下淡淡的月光从被割开的窗子缝隙中挤出来,落在他的脚边儿。
那字条上言简意赅的写着“朝露殿一叙”。
范卿洲眸光一敛。
那影子的主人似乎…不是祁憬笙。
但这字条上的字迹又实在陌生,他认不出是何人写的,于是,他攥着字条,合上双眼后探了探自己的灵力,在感受到并无异常时松了口气,同时起身,顺手将艳红的衣衫披在身上。
鬓边几缕杂乱的发丝垂落,余不霁的脸瞧着清冷,这会儿面色惨白,更像是天边儿遥不可及的谪仙,但平日里无人在意他这张俊俏到出奇的脸。
毕竟,他个性十足,对谁都冷淡至极。
范卿洲如约到了朝露殿内,但令他意外的是他瞧见了本该弱不禁风安静养伤的阿俞此刻竟用着妖气对惊秋动手!
只是惊秋面前还挡了个人——
“你干什么?!!”祁憬笙瞪大双眼,手里的符纸一张接着一张的往前头丢。
他这会儿脑子有点蒙。
先是范卿洲昏迷时对他说的模棱两可的话,再是上一世他分明从未见过余不霁喝酒,这一世却看见余不霁一反常态的喝了小师叔最爱喝的酒,以及诸多存在于小师叔身上的习惯都一点不落的在余不霁身上显露,到如今的阿俞对惊秋动手,混沌的脑子里逐渐拼凑出了一些他难以接受的事实。
譬如,他的师尊也许是重生回来的小师叔。
但他下意识驳回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想不通,若是小师叔重生在了师尊身上,那现在的小师叔又是何人?他的师尊又重生到了谁的身上?或者说,他的师尊是否直接消失在这尘世之中了?
不等他想个彻底,他便瞧见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他蹙眉,但并未出声打草惊蛇,只是默不作声的跟在了那道身影的后头。
他看见了阿俞用着陌生的技法引出周遭妖气朝不远处的惊秋进攻——
他顾不得什么,当即挡在了惊秋身前,无论这人是谁,他如今用着的都是范卿洲的身体,再不济,也是顶着范卿洲的脸,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刺眼的火光直直飞向祁憬笙的面门!
他眼疾手快的将好几张符纸抛出,勉强挡住了这第一次攻击,旋即便开始庆幸自个儿袖口里有不少尚未用过的符纸,不然按照方才的情形,他定然是要破个相的。
与此同时,站在祁憬笙身后的人正生疏的在自己脚下画着歪歪扭扭的阵法——
范卿洲在踏入朝露殿的那一刻脑内回忆接连不断的以碎片的形式呈现在他眼前,他本就魂魄有损,如今又被这阵法所累,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
“师尊!”祁憬笙余光瞥见了半跪在他眼前的人,竟觉着这张脸正逐渐与记忆中范卿洲的脸交叠重合。
范卿洲勉强抬眼,指尖凝起一道青绿色的光晕。
他果然是该先将阿俞送走的…
范卿洲喉头涌上一阵腥甜,这阵法逐渐发出威压,除去祁憬笙以外的三人竟同时被逼出一口污血——
“我与仙尊,曾有过一面之缘。”在祁憬笙身后的人忽然沙哑着嗓子,抬眼看向范卿洲,“仙尊曾救我一命。”
祁憬笙猛的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人顶着范卿洲的脸说着些他听不懂的话。
但从这话里不难听出,他并非范卿洲,而是一个占着范卿洲躯壳的陌生人。
只是,他若不是范卿洲,为何会同范卿洲的性子如此相近?
范卿洲久久没有出声,那人似乎料到了他记不清自己是谁,只继续断断续续的说:“还替我还了债,告诉我要好好活下去。”
周遭的环境随着那人的一字一句变幻——
“钱呢?”刀疤脸凶神恶煞的逼近着一个身形弱小、浑身破烂的乞丐。
小乞丐颤颤巍巍的向后退,直到避无可避才垂着头,轻微摇晃起脑袋:“我没有…”
刀疤脸不善的拧起眉,拎起一旁杵着的木棍,当即就要对着他的头砸下去——
“且慢!”
一道清朗的嗓音打断了那刀疤脸的动作,那伙人不耐的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衣着不凡的少年面色稍有缓和,但依旧有些不耐烦的问他:“怎么?你要替他还钱?”
少年闻言,目光落到了那骨瘦如柴的乞丐身上,那乞丐同他差不多大,浑身上下却没有一块好肉,脏乱的头发黏腻在灰扑扑的脸颊上,双手不安的紧攥着衣角。
刀疤脸见他半天没吭声,以为他不打算出钱,朝他脚边啐了一口唾沫,转身又要动手。
那乞丐近乎绝望的闭上双眼。
但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他再睁眼,看见的便是那白衣少年迎着春光站在他眼前,手上拿着一块帕子,温柔的帮他擦试着脸上的脏污。
他在阴凉处,微风吹动了那少年洁白的衣角,他失神的看着那少年,半晌,他听见自己问道:“你是要我…”
他说不出那些曾听过无数次的、难以入耳的话,因为他觉着自己眼前这位光风霁月的小公子不该被那些难听的话脏了耳朵,于是,他绞尽脑汁的想到了一个略微委婉的话来做替。
“…要我伺候你么?”
少年握着帕子的手一顿,有些疑惑的说:“我何时说过这话?”
那乞丐看起来比他还要疑惑,那对好看的丹凤眼微微下垂,眼睫轻颤了一下,似乎想不出除此之外,自己还有什么价值值得他用那么多银钱换自己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