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宜诡异沉默了两秒,说:“你问我你老婆在哪儿。”
陈书淮听?她这么说,反问:“那你怎么答?”
她轻声说:“没答呢,直接醒了。”
说完这话,陈书淮还看着她,过了片刻才移开?目光,“那你好好准备一下答案。”
大?约到晚上七点时?,有护士来通知家属做术前谈话签字。
姜宜坐在主刀医生面前,听?医生问:“您是病人的配偶?”
她这才忽然意识到,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现在并非陈书淮的家属,风险确认书一类的文件是不能像老姜做手术那次一样直接签的。
姜宜罕见地卡顿了片刻,连音量都放轻了,“朋友。”
医生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道:“那让病人签一份委托书吧。”
姜宜拿着委托书回到病房时?,陈书淮已经坐上了手术担架床,手腕上套着浅粉色住院条,白皙的手背上扎着留置针,墨绿色的盖布显得他面色是病态的苍白。
他抬眸看向她,“怎么了?”
“要签委托书。”姜宜低声说,把纸和笔递给他。
陈书淮接过委托书,目光扫过上面的字。
“本人郑重委托姜宜女士代为行?使同意权和选择权包括本人危急病重时?”
他看完委托书,又看了一眼姜宜,轻笑了一声,“紧张什么?拔不拔呼吸机都让你决定?。”
说完,他低下头签字,劲瘦的字迹印在委托书的右下方,微微晕开?一点墨迹。
签完字,两个护士推着手术担架从住院部一路往手术室赶,这一路都没什么病人,走廊亮着刺眼的白色灯光,金属轮子划过瓷质地面发出清脆冰冷的声响。
护士走得飞快,姜宜几?乎是小跑地一路跟着。
他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等?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他看见姜宜已经有点想哭了。
他们?在手术室门口稍微停了一下,等?主刀医生出来接人。姜宜忽然凑到陈书淮耳边说:“我才不拔你呼吸机。”
陈书淮听?懂她的意思?,笑着小声说了句:“胆小鬼。”
姜宜和他对视,眸子渐渐变得红通通的,没反驳。
“可以进来了。”主刀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领着护士把他带进去。
姜宜在家属等?候区坐了一会儿。
上次老姜做手术时?陈书淮陪在她身边,她还面前坐得住。这一回是陈书淮在里面,她实在坐立难安,生怕那主刀医生忽然站在一侧的小窗子里叫她的名字,要跟她谈手术意外情况。
她盯着等?候区那块显示屏,等?上面显示陈书淮正在手术中?了,终于?耐不住往外走去,在紧闭的手术室门口来回走动。
生老病死是人生大?事,她和陈书淮还没结婚那会儿就聊过这个话题。
她对陈书淮说,人活着就这点时?间,不能一辈子浪费在工作上,他们?得多攒点钱,以后多旅游,多看看这个世界。等?他们?老了,就在一个地方舒舒服服地定?居,快死的时?候呢,最好她先走。
陈书淮问她,为什么是她先走。
姜宜笑嘻嘻说,因为她希望自己断气儿时?,他能握住她的手,这样就没那么害怕了。
陈书淮说好。
所以决定?要不要拔呼吸机,也得是陈书淮决定?要不要拔她的。
姜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想着这段发生在老早以前的对话,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只是盼着陈书淮快点出来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处理完杂事的方秘书也赶了过来,看着姜宜一脸忧色的样子,安慰她:“太太,这只是个小手术,我也做过,就是往肚子扎仨洞,做完了缝几?针,过两年就没什么痕迹了。”
他看姜宜还是魂不守舍,又说:“老板还真是不走寻常路,人家总裁都是胃病,就他老人家得阑尾炎,不符合标准套路啊。”
姜宜一听?,终于?笑了出来,“你阅读量还挺大?啊。”
“职业相?关嘛。”
她和方秘书在走廊站了一会儿,闲聊片刻后随口问:“之前听?书淮说你有女朋友,现在怎么样?准备结婚了吗?”
“分了一年了。”方秘书说。
姜宜一怔,“不好意思?。”
“没关系,早就不惦记了。”
方秘书毫不在意地摆手。
“本来是想跟她结婚的,但处着处着就散了。一开?始也想不通,后来我回家过年给侄女儿编辫子,忽然就想到这人的感情也跟编辫子似的,只要编得细编得长?,就算没那发绳儿套着也散不了。但如果?编得松松垮垮,就算发绳儿套住了,轻易甩两下也就散了。”
姜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看出来啊,说得很有道理。”
方秘书得了表扬颇为骄傲,“多谈几?次就明白了,但多谈几?次也就没那个耐性去细细编了,要不说您跟老板怎么是典范呢?这么多年,别人想拆都觉得扒拉得费劲儿呢。”
姜宜哼笑一声,“怎么,书淮贿赂你说好话了?”
方秘书也笑:“当然是我真心话,看在我日夜不休给您发老板日程的份儿上,这世界上可没人比我更权威了。”
过了两个多小时?,手术终于?结束,医生出来简单说明了情况。
做的是微创手术,炎症部位完整地切除了,腹部处还留着引流管,住院两天观察,没事就可以拔管走人。
陈书淮被推出来时?已经醒来,只不过精神还没恢复,半睁着眼睛,瞳孔缓慢地移动,目光落在姜宜身上后,抬起手朝他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