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梁代文愣住了。关醒心问,阿姨,您这是在同意他们结婚吗。
“结婚有什么意思,吃饭上床搞卫生。”
一众人被酒呛了喉咙。妈妈慢条斯理地弹烟灰:“都没想明白什么是谈恋爱就急着结婚,争着抢着占对方便宜,然后人生就开始出问题。我结过婚也离过,到现在还没整明白男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顾逸想明白了再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结婚如果是我催的,她就能离。”
关醒心点点头:“阿姨,我给你鼓掌。”
“有什么鼓掌的,说出这种话的妈的确是没什么心。”
顾逸接了一句:“妈,接受现实吧,五十多年了,你哪来的心。”
不出意外又挨了打。顾逸是真的委屈,为什么都跑来上海了,当着男朋友的面,还能直接往身上招呼,大概母亲的意义就是让她知道生命可以有多么顽强?想到这儿她更伤心了,对着桌上两个脱口秀演员悲苦地碰杯。母女俩喝得越发多,桌子上风卷残云,梁代文搂着不省人事的顾逸,任由她伸出手啪啪地拍他的脸:“呆老师!”
手下得是真的重。陆铭大笑着回忆:“我想起来了,他们在ounce认识之后,喝多了顾逸被绊倒,就会像兵马俑一样撂到梁代文身上。现在你是熟练掌握了接住她的姿势了。”
梁代文被酒气熏得皱眉:“我能怎么办,她也没有别的爱好,喝酒讲段子,随她。”
还有个爱好是玩听诊器,梁代文没说。靠在肩膀的顾逸没了知觉,酒量是真的差。妈妈还在陪年轻人做心理疏导,听说陆铭也喜欢过关醒心:“那最后是为什么没在一起?”
陆铭指了指余都乐:“因为选了他。我不够坚定。”
关醒心伤感地笑了笑,只往陆铭杯子里倒酒:“陆叔,茸毛剧场准备怎么办?”
“租期半年之后到,梁代文还会在那儿做分享会,租金现在是他在付。”
没过一会儿妈妈也醉了。母女俩好不容易被转移到床上,并排在双人床打哈欠,有些温馨。曾经不允许外人来家里,更不允许房间里有油烟味的梁代文,被不修边幅的女人攻陷,溃不成军,却……乐在其中。也许生活就是适应无序和混乱,太过规整,就少了失控的快乐。刚想到这儿,喝昏头的母女俩的动作却不太对。顾逸先脱了衣服,眯着眼睛吧唧嘴,赤条条地对着胸口抓了抓,熟悉的动作又来了。想起她说的遗传,再看到顾逸的妈妈也抓住了衣襟,梁代文慌不迭地关了门:“晚安!”
关醒心正认认真真地洗碗。戴着手套哼歌,余都乐靠在门边:“你好像变了点。”
“有吗?其实我一直很喜欢听音乐,在你面前装作很安静罢了。”
“有了新的男朋友?”
“拜托——”关醒心自嘲地笑了笑:“前几天顾逸妈妈到了租住的地方,我总不能打扰他们见面,找个理由出门而已。我不是那种恨嫁到见一个爱一个的女人,你我之间有很多阴差阳错的误会。但……都过去了。”
“嗯。”余都乐靠在门框,想不出有什么话想说,但挪不开脚步。
“刚才查了一下邮件,我有新工作了,去帮人设计虚拟偶像,没想到会画娃娃做过中之人这样的经验还能让我找到工作,而且行业那么新,薪水还够我租住个电梯公寓,看来我并非一无是处。我准备三十岁生日那天去拍一套婚纱照,一个人去。无论未来怎么样,我先嫁给自己。你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店?”
“我想想。”
“该不会想帮我拍吧?”
余都乐笑着摇了摇头:“不会。”
关醒心笑着开大了音乐,晃动着身体洗碗,完全乐在其中。余都乐像在欣赏一副动态的画作,新鲜,有活力,像是脱胎换骨。从前看到的关醒心永远凄楚欲泪,瘦弱的身体揣着不幸,这种气质让他不自觉地靠近,犹豫着伸出手给她握住;而现在她像是豁出去了,有什么不得了的底气,眉眼倔强,随时要给世界一拳。唯一没变的是,她依旧很难猜透。洗完了碗,关醒心手湿漉漉地向他脸颊一甩:“想什么呢。”
余都乐全程没动,关醒心从她身边绕开,拎起包准备回家,等电梯时,她和陆铭也同样地开玩笑,提起刚刚复婚不肯和爸爸亲近的女儿,成熟得毫无男女暧昧。余都乐伤感又欣慰地站在身后,手插在口袋。沈医生想等下一班电梯,被关醒心拉进来,坦荡地说,心里有鬼?这电梯里三个男人都和我有过关系,只能证明——我还是挺迷人的。
梁代文在书房打地铺,刚睡着没多久,被窝钻进了个毛茸茸的脑袋,洗过澡还没吹头发的顾逸湿漉漉地钻进来,蹭得他枕头和t恤都湿透了。桌上的灯没关,顾逸说,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妈。
“嗯。我之前调皮的时候,我妈也会掐我的腿,挺疼的。”
顾逸啧了几声:“看来女人征服你,不是要征服你的胃,是先要看穿你皮痒。”
躺着装睡的梁代文不肯回答。顾逸戳了戳他:“墙上的那副画,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好奇了,是你画的?”
“嗯。”
“不是在青春期之后只会画透视图了吗?”
“为数不多留下的印象。之前去重庆路过一片废弃的房子,有一扇掉了漆的小窗子正好在我路过时掉了,里面粉色的破窗帘被风吹出来。我在那儿站了很久,把玻璃敲掉带回了这个破窗框,画了张画用窗框装裱。这已经不算是什么有想象力的作品了,无非是把看到的记下来,里面飘出的那股烟算是我唯一的‘想象’——很拙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