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嘴角上扬,神情无奈道:“狐貍,我可能要在这多待一会了,你也有事要处理吧?记得让你的小狐貍们到阵内躲好,别再乱跑了。”
余逍甩了甩尾巴,到底没说什么,闷闷“嗯”了一声,默默离开了。
余逍离开后,丞相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叹息。赋远舒明白丞相一直都是心怀天下的人,从跟着他的父亲,直到今天,面对这种情况他大抵也又怒又无奈,恨他无能懦弱,无奈于命不由人。
外面的天色变昏暗,又变得明亮,昼夜变换了不知几个轮回,直到也白昼昏昏暗暗,天空蒙上阴霾,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像是放久了蒙上灰尘的画卷,颜色黯淡。
大阵逐渐成型,微弱的光芒覆盖整个云璟。众人心里终于安定些许。
这些天赋远舒一刻没有停下,不是在补全阵法就是在准备补全阵法。偶有空闲,他便查找关于雪狱以及这道刻痕的书籍,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可惜,他翻遍藏书也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些的线索,一点也没有。
这些东西就是近百年突然出现的,在启霜的神死去后,轮到他们自己解决。此前,没有任何记载。
赋远舒轻叹,说不上来是否遗憾。他合上书,心道:“想来也是。救赎之道从来便唯有一条,那便是自救。他人再可靠,也是他们的经验,未必一直适用,有些东西,到底还是要自己试过才知道……可惜。”
可惜,时间不允许他试错了。
他抬眸静静看向天边的刻痕,这些时日,它已然从北方蔓延到了云璟上空,散发着不祥的黑色雾气。像是天裂开的一道丑陋疤痕。
与这种庞然大物对比,那层阵法屏障简直如同泡沫一般微薄,即便这是他耗费许多时日才铸成的,也仍然脆弱不堪。
“……”赋远舒收回目光。
悠悠叹息,这些天,好像总是叹息。
他又拿了一张全新的宣纸,提起笔,认命般写下了第一个字。
报,歉。
赋远舒从前总不愿意认真写字,经常像个小混混不学无术。所以写得也是一些错漏百出的字,上下不对,左右不对,结构不对,笔顺不对。但组合在一起,却又偏偏能叫人认得,却又偏偏还挺好看。
于是丞相虽每次都看得眉头狂跳,也还是不得不夸一句:自成一派,别有韵味。
但这次,赋远舒倒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写了足足两个时辰。
他抖了抖纸,吹干墨迹,对这张纸上写的东西不甚满意,但看看天色,已经不能再写一张,遂作罢。
小心翼翼地折好,并不装入信封,只是将它放在枕下,又叹了口气。
扣扣。
听见这声轻响,赋远舒忽地松开眉,含笑看向窗,果然,下一瞬,一只雪白的狐貍跳了进来。
如果可以
余逍微扬着脸,脚步轻快地凑到赋远舒眼前。
他语调轻快,尾音上扬:“我的好陛下,你又在愁思什么呢?眉毛都要黏在一起了。”
赋远舒笑了一声:“没什么。”
余逍挑眉,白色的头发蹭过赋远舒的耳边,有些痒痒的。他哼道:“我可不信你。还在想天上那玩意?别担心,大不了我带你走啊?”
赋远舒揉了揉他的脑袋,用给狐貍顺毛的手法抚过余逍的发丝,余逍受用地眯起眼。柔软而微凉的白发在手心滑落,手指触及的,是更柔软却温热的脸颊。
良久,他哑声道:“嗯。”
余逍睁开眼,澄透的红眸倒映着赋远舒的眼:“你总是想太多,这样会很累,知道吗?”
“我知道。”赋远舒半垂下眼眸,避开余逍的红眸。手指绕过雪白的发丝,摩挲几下,让它染上自己的温度,便满意放下。他似是开玩笑似是感叹般说道,“可容不得我不多想了,毕竟年纪大了?至少,我绝不希望你们出事。”
余逍的眼睛与人的眼很不一样,除却颜色,也仍然有很多不一样。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更加纯粹。
所以他格外讨厌赋远舒这种拧巴的样子,什么都不说,不说又怎么别人知道呢?总是自己扛,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余逍“啧”了一声,不悦地皱起脸,一手捏起赋远舒的脸:“看着我。”
赋远舒当然看过去,却见自那红眸为中心,视野之中一切都开始虚幻扭曲起来,屋内红烛晃动,眼前之景也纷纷错乱重迭起来,好似天旋地转般叫人模糊不清。
仿佛置身梦中。
……
忽地,耳边传来一声轻哼,赋远舒猛的醒来。
他胸口剧烈起伏,看清眼前一幕更是惊得心脏狂跳,手足无措。刚要起身就被拉住,余逍眯着眼不悦地道:“起来干什么?继续。”
余逍本来就不喜欢好好穿衣服,经常像是随意套上去,随意打个结,穿得松松垮垮,现在更是将落未落的状态。
不用想,赋远舒也不敢再往下想。但这显然是自己的杰作,无力狡辩。可怎么会变成这样?
余逍眼尾泛着红,皱着眉,眸里还有些茫然地看着赋远舒:“怎么了?”
赋远舒声音有些干涩:“……你用了什么?我为什么……”
余逍闻言耳朵抖了抖,眼中茫然褪去,闭上眼反思片刻。
知道赋远舒清醒了,有些遗憾,却并不气馁。余逍半睁开眼:“只是一点小法术,狐貍都会用的,但我从前不愿意学,使得不好。哼,竟然叫你这么一会就醒了,早知道我就多练练。”
赋远舒背紧靠着墙,死死抿着唇,低着头没有说话,模样好像有点委屈。余逍看着他,却觉得有点可爱,旋即蹭了上来,手环住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