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小心被他听见!快走,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景昳愣了一下,往他们走来的方向投去视线,看见那边的长椅上坐着个受了伤的人。
那是个看起来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穿着黑色背心,肤色苍白,裸露的手臂上肌肉线条清晰,却缠满了绷带。路灯的微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照出了他唇角的伤疤。
他看起来伤得很重,手臂上的绷带还在往外渗血。
似乎是察觉到了景昳的视线,他转头看了过来,眼神漠然。景昳猝不及防对视上了一双深若寒潭的沉黑眼眸,不由得微微一愣。
胸口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悸,小动物般的直觉让他避开了这野兽似的眼神。
容鹂歌也注意到了那个少年,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凑近景昳耳边小声说:“我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好眼熟……刚刚确定了,他应该就是傅砚词。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受伤了?”
傅砚词?景昳想起来了,就是容鹂歌刚刚提过的人,高一时她经常在他耳边念叨,成绩特别好,经常作为学生代表在周一的升旗大会上发言。
听说是同学,还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景昳便秉承着乐于助人的心态拽着容鹂歌上前几步,走到傅砚词身前问道:“你好,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走近了看,傅砚词的长相确实很优越,线条锋利、眉眼俊美,放在平时肯定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大帅哥,但现在他脸上的淤青和伤疤让他看起来像个危险分子。
傅砚词掀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们一眼,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不需要。”
说完,他支着扶手站起身,似乎是想要离开这里,却没能成功站稳,在容鹂歌的惊呼声中直直倒了下去。
*
傅砚词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梦里他似乎回到了小时候,母亲把小小的他抱到腿上,给他的生日蛋糕插上蜡烛,柔声说我们小词又长大了一岁。
但这镜花水月般的温馨场景很快就片片碎裂,随即出现的是狼狗的嘶吼、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挥舞到脸上的拳头和腐烂的血腥气息。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在梦里。
他不眠不休地连轴转了几天,连续打了好几场比赛,是终于倒下了吗?他要死了吗,不行,虽然这个世界没什么值得留恋,但是母亲要怎么办?
傅砚词的意识在黑暗中挣扎许久,终于努力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刺眼的白炽灯,同时耳边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你醒了?”
傅砚词翻身坐起,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医院里。病房内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他认出来是昏迷前问他要不要帮助的少年,应该是他把他送到了医院。
他长得好像有些眼熟,但傅砚词没有什么回忆的兴趣:“谢谢,医药费花了多少,我还给你。”
“不用还了。”景昳目光有些复杂,“医生说你身上有很多伤,都没涂过药,而且一直没好好吃饭和休息才会导致晕倒。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
昨晚傅砚词突然晕倒后,他让随后到达的司机把傅砚词送来了医院,因为容家有门禁,容鹂歌和他一起到了医院后就离开了,而景昳父母和哥哥刚好前段时间出了国,没人管他,他就留了下来。
听完医生说的话,景昳心情十分复杂,傅砚词一个高中生,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不会是被校园霸凌了吧?还是招惹了什么社会人士?
“不需要。”傅砚词却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冷漠神情,“很感谢你把我送来了医院,但这是我的事。”
真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景昳心想,他就差把“不要多管闲事”刻在脸上了。
他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既然傅砚词自己觉得没事,那他也不想再多管。
景昳合上手里的书,放回到桌子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好吧,不过医生说你最好在这休养几天,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晕倒。不用给我医药费了,这家医院是我家开的,我没给钱。”
说完,他就推门离开了。
病房内一片安静,只有悬挂在床头的输液瓶滴落下冰凉的液体,缓慢注入他的血管里。傅砚词看着重新合上的门,垂下眼嗤笑了一声。
他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虽然在学校的时候他对其他人都漠不关心,但有时候会注意到他,也对他的家世有所耳闻。
高高在上的小少爷,倒是有着近乎天真和愚蠢的同情心。
只不过,谁会同情他这种沼泽里爬上来的疯狗呢?要是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怕是只会感到厌恶,对他避如蛇蝎吧。
*
景昳嘱咐护士多照顾一下傅砚词,然后就坐着司机的车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他把迎上来的白毛蓝瞳波斯猫搂进怀里,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给容鹂歌发信息说了刚才的事。容鹂歌的消息回得飞快,手机一时响个不停。
容鹂歌:【什么,他居然这么和你讲话!真是不识好歹(小猫发怒jpg)】
容鹂歌:【不过我听说他这个人确实蛮高冷的…我朋友之前和他同班,说他就像座大冰山。】
容鹂歌:【他不肯说的话,会不会是他自己打架打的啊……】
景昳:【我觉得有可能。】
景昳回复完信息,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专心致志地撸起怀里的猫。
就在这时,一阵电流声突然响起,他的耳边,不,确切地说是脑海里传来了一道怪异的电子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