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林听见鹤泉破产的消息,又?或许深知自己死到临头,果真不再挣扎,和?警方全盘托出案件实情。
当年,他以酒店开业的借口,将许隽邀来法国,提前?将摄入某稀有元素的洗浴用品放进他入住的酒店,起?初的摄入量并?不足以致死,直到许隽要回国,贺林再将“新开发的洗浴系列”送给他,让许隽带回国使?用,试试感受。
两个月后,许隽一有病发的征兆,那个和?他串通的保姆在警方赶来前?,清走所?有的证据。警方探查了整栋房子,也没找到源头。
再被询问是?什么引起?他的杀人动机时,贺林冷笑了声,“我?本来以为我?出了国,和?他不会再有联系,直到有天晚上他忽然给我?打了个电话,我?们聊了很多,什么都聊,从大学到家庭。”
时隔多年,他还是?记得那通电话里许隽说了什么。
他说了一长串的话。
“我?现在的生活很糟糕,我?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研究的课题有了进展,但我?却觉得自己依旧找不到方向。原本以为坚持我?热爱的天文?物理,我?起?码会过得很快乐。”
他的眼睛已经失去往日的神采,变得空洞茫然,再开口,已是?平静:“但现在……我?想吃我?妈做的菜了。”
男人轻声说着:“我?很想回家看看他们,又?担心我?父亲不会原谅我?,上次路过逸风,他们看上去还在怨我?。我?妹妹又?去了国外,现在楹潋也离开了我?,我?……好像是?个很差劲的人。”
手机另一头的贺林没什么表情:“得了吧,你?什么都不缺,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就不要无病呻吟了吧。”
男人停顿许久,“……这其实并?不是?我?想要的。”
“真讽刺,享受了半生富贵,结果来一句‘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贺林坐在被告席,笑着笑着流了眼泪,几分悔几分恨,“既然他不想要,我?成全他了,这不好吗?”
一个高跟鞋忽然飞过来,砸中他的眼。
贺林神情痛苦地捂住眼,忿然望去,是?拍桌而?起?的许杏,她痛哭出声:“我?哥的事,他谁也没说,他是?把你?当作朋友才告诉了你?!贺林,你?辜负了我?哥的真心,你?不得好死!”
“阿隽,我?的阿隽。妈妈错了,是?妈妈错了。”顾晴听完他的陈述,捂着胸口痛心疾首,泪止不住地流。许峥嵘早已失了平常的威严锐利,红着眼,呼吸沉重。
白发苍苍的两人扶着彼此。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勉强站稳。
第89章肆意
贺林戴着手铐踏出法院,各大媒体涌了上来,闪光灯聚焦在他身上,立马有警察出来驱散,同时确认贺林上了警车。镜头里,警车扬长而去,电视台里的记者实时播报。
冤案终解,全?国观众都在关注投毒案的进?度,不少?网友每天在微博词条辱骂贺林。过了两天,微博又被爆出有人劫了警车,贺林忽然消失。
网友点进?词条时,气愤不已,紧接着就看到整件事的经过——原来是某个有权有势的家族让人将贺林打成?残废,再丢到警局门口,还将群殴视频在网上散播。看完贺林被殴打视频的网友只觉得,大快人心?啊。虽然贺林死刑难逃,但警局还是对IP进?行追踪,IP显示在法国某街。
网友a:罚吃两条魔芋爽得了。
网友b:可能是他在国外?惹的人,听说国外?很?混乱。
网友c:我记得贺林妻子好像是中法混血?
贺林被枪毙的当天下午,赵楹潋和许嘉都前往墓地园。
那日的天气格外?的好,清透的阳光穿透枝梢树尖,许峥嵘和顾晴早已站在许隽的墓前,不知站了多久,身后不远处是三两表情严肃的黑衣保镖。气氛沉抑而安静。
听到脚步声,他们都看了过来,赵楹潋捧着花,避开?了他们的视线,只当这家人不存在。
黑白遗照上的男人眼中笑意流转。嘴角浮出的弧角,像极了她?第一次在大学时见到他的笑容。
不由想起男人为了追求自己而用的拙劣伎俩,赵楹潋勾了下唇,上前将花放在墓前。许嘉紧跟其?后,也放下了花。
所有的话和复杂的心?绪都随着飘落的绿叶悠然落地,了无声息。
就在赵楹潋抬腿要离开?时,被人叫住了。
她?停下脚步,扭过头,只见许峥嵘携着顾晴一齐,缓缓屈膝,跪在地上。没?有被提前通知过的许杏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也跟着低头跪着。
他们曾经千方百计阻挠自己和许嘉的见面,对他们,肯定是有不满和恨意,可赵楹潋见到这一幕,还是会下意识去扶住他们,却被许峥嵘缓缓推开?。
他年事已高,经此一遭,难免面带沧桑之色:“当时事发突然,没?有考虑到你作为妻子,作为母亲的感受,却迁怒于你,我们在很?多方面,都很?失败。我们跟你郑重道歉。”
“……真的很?感激你能不计前嫌,为阿隽做了这么多。”顾晴一双眼疲态凄清,声音有些缥缈,“如果不是你,估计我临死前,都等不到凶手被判刑这一刻。你是我们家的恩人。”
话毕,见他们还要弯下腰作势要磕头,赵楹潋并?不想折寿,连忙制止:“一码归一码,我并?没?有不计前嫌。”
“你们在他的墓前做这样的事,我会良心?不安,还是赶紧起来吧。”
许杏上前来扶着她?,顾晴将手放在女儿臂上,勉强站稳,“我们家可以给你任何补偿。只要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
可赵楹潋已经没?什么需要的东西?了。
如果她?真的需要,她?自己就能够争取。剩下的日子,她?只想好好陪在许嘉身边,弥补这么多年的空白和亏欠。
她?笑了笑,“不用了。”
晚年要在丧子之痛中度过,她?想,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最残忍的惩罚。
两位老人已经筋疲力尽,再次跟她?道了声谢,就先离开?了。赵楹潋拍了拍许嘉肩,也说自己要出去。
他们离开?,许嘉在墓前独自待了一会儿。
她?看着既是她?亲生父亲,又是困扰她?许久的噩梦与幻觉,不知是该感到庆幸,还是感到悲痛,可她?心?情格外?平静,想了想,她?在心?底道:
为我感到高兴吧,爸爸,我以后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下次见面,你不要变成?棉花糖人了。
离开?墓地园,大堂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许杏站在那里,看见许嘉,就说,“周斯礼来找你了,就在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