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还没请来沈霑衣的时候,正是母亲一字一句,教她读书写字。
“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是裴映慈握着岑雪鸿小小的手,教她的第一句话。
这样的母亲。
为她起名字的时候,希望她能像青羽雁一样飞越三陆七海的,这样的母亲。
她会明白自己的。
虽然那也许很难称之为“道”。
而仅仅只是,一份执念。
岑雪鸿一步一步,朝着蝴蝶谷走去。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她。
她擎灯,向黑压压的树枝上照去。
一对巨大的绿色竖瞳,幽幽地散着冰冷的光。
棕色花纹的身体粗如树干,盘踞在古木上,几乎完全隐没在树林之中,分不清楚。
岑雪鸿呼吸一滞。
那是一条巨大的蟒蛇。
……
越翎在众目睽睽之下跳到船上,顺着漫溢而汹涌的赤水河,往桑榕寨赶去。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越翎的船几乎瞬间就被咆哮的河水裹挟吞没了。在那深红色的惊涛骇浪中,只剩了一个遥远的黑点。
阿锟咋舌:“又、又去了一个找死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村民们都摇摇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安置桑榕寨的逃难而来的灾民,没有闲暇再去管非要一个接一个送死的外乡人。阿锟心里更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两人一去,估计连尸体都难找到了。
彩岳大娘深深地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她也再无能为力。
越翎紧紧地攀着小舟。
河水倒灌,这一段水路已经不需要划桨,被大水冲得顺流直下。他能做的只有抓着小舟,别让自己被河水冲走。
翻涌的浪一个接一个打过来,即使在是夏季,越翎也很快就被浇得浑身冰凉,还要不停地把河水和雨水从小舟里舀出去。
小舟颠簸到五脏六腑都跟着翻腾,浑身冰冷,饥饿。但他只是重复着舀水,什么都不敢想。不敢想千水寨尚且如此汹涌,桑榕寨会是什么样,低洼之中,岑雪鸿所前往的蝴蝶谷又会是什么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天光熹微的时候,越翎就看见了熟悉的桑榕寨。
赖以河水之汹涌,之前三天才行完的水路,这一趟六个时辰就到了。
大雨中的桑榕树和蕨草绿得更蓊郁、盎然,绿得浓稠而化不开,那是一种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食殆尽的生机。
桑榕寨里的几座吊脚楼也被大水冲得七零八落,他把船划到再也划不动的泥泞里,观望着周遭的环境。
泥泞难行。
到了这里,越翎倒是不急着走了。他用刀割了几条藤蔓,编成一条手腕粗的绳索,又在绳索的一端绑上了匕首。
借着昏暗的天光,越翎把那头绑着匕首的绳索丢到最远最高的一棵树上,匕首带着绳索在树干上绕了几圈。他试了试,便攀上藤蔓绳索,从这头荡到那头。
他的腰韧而有力,动作又快又轻盈,不见一点儿吃力,落在树枝上的时候甚至不会惊起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