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她冲动了,想要勇往直前了!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感情的事情不就是彼此互相付出,没有一味索取的?她干么东想西想、算计到底,非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那个人是他啊!对她很好很好的他,初见时便派人保护了她,入了宫还允许她活得自由自在的他啊,她为什么不能为他冒一次险?
就算后宫险恶、人心难测,就算世事多变、人心易迁,不过是生一个孩子,不过是为他把心给定下,为什么不?
是,她被父亲吓坏了,她用大把力气才将母亲从泥淖中挖出来,但他又不是父亲,他是宁承远、是始终守护自己的男人。
决定了,她决定不管不顾一回,就算日后会因为今日的冲动而后悔,她也下定决心。
抱住他,章瑜婷的手臂、身子都带着坚定,让心也跟着坚定……
宁承远不知道她的心情转折,只是被她牢牢抱紧……感觉无比美妙。
这时锣鼓笙萧、乐声传来,章瑜婷讶异。
他笑问:“想不想看看何谓十里红妆?”
“什么?”
“忘记了?今天是你母亲出嫁的日子。”
“是今天!”过去半个月她心里难受,日日过得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原来今日是娘亲的好日子,他特地选在这天带她出宫?
望着他,章瑜婷眼睛泛红,她真不想哭呀,但他好会挑动人心……
“对。”他抚上她的脸庞,喜欢她水汪汪的眼眸,更喜欢她快乐得说不出话的模样。
他从不知道,一个女人的情绪会轻易影响自己,但现在他被影响了,他因为她的快乐而快乐着。
拉开车帘,马车已经进入村子。
方氏借了里正的家出嫁,将村子绕过一圈之后,回到大宅子里,嫁妆有一百二十八抬,每抬都满满当当,有方氏存下的身家,有温梓恒攒了一辈子的聘礼,还有宫里的赏赐。
皇上给、后妃也都给,为感激章瑜婷的倾力帮助,娘娘们可下重本了,玉如意、珍珠衫、金银头面……全是宫廷御造,足足有十五抬呢,普通百姓哪里看过,因此随着嫁妆不断往前送,议论声越来越大。
看着眼前盛况,章瑜婷靠在宁承远身上,柔声问:“这次娘会幸福对吧?”
“岳母当然会。”
温梓恒是怎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他不易动心,一动心就是一辈子。
她这样问,不过是关心则乱,患得患失。
“我相信。”
“你看。”宁承远手指某处,章瑜婷目光追逐,在人群中看见章政华。
章政华挤在百姓当中,脸上带着深刻的落寞,他后悔、埋怨,却再也无法改变。
他以为道理站在自己这边,方若君生不出儿子就是失职,身为章家夫人,她自该努力弥补过错、证明价值。她理所当然该为章家主持中馈,理所当然让丈夫过得舒适安稳,她的付出换得自己的尊敬,一家和乐融融,多么美好。
但事情没有照着他想要的方向进行,柳氏怀孕、儿子降临,他无视方若君的委屈,他把柳氏早产算在她头上,瑜儿遭受雷击……夫妻渐行渐远。
他不认为自己做错,身为家主本该为整个家族着想,行事不能偏颇,他做出的每个决定都是正确的,柳氏产子,他必须给她一个交代;瑜儿遭报应,就不该留在府里拖累章家名誉。可是没有做错的他,为什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想到柳氏身上的秘密,以及这阵子遭受的所有打击,章政华更是咬牙切齿。
日前,再次看到柳氏的兄长柳瑞津,章政华惊讶极了,他瘦成一把骨头,整个人像被火烤干似的又黑又皱,四十来岁的他,看上去像七十岁老翁。
柳瑞津又病又伤,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他闹到章政华跟前,说道:“柳嬷嬷为了护住秘密,竟想杀我灭口。”
他决定拼个鱼死网破,把柳姨娘的身世秘密给翻出来。
这件事带给章政华很大的冲击,他浑浑噩噩回到家里,一巴掌把柳嬷嬷给搧晕,他是堂堂七品官啊……怎么可以娶个奸生子为妻?
他想把柳姨娘、柳嬷嬷赶出家门,但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让他无暇顾及她们。
卖粮的周管事黑心,将发霉的陈米掺在新米中卖,百姓吃了米上吐下泻,一状告进官府里,他的七品官帽子被摘掉,连用来撑门面的府邸也必须卖掉,用以偿还中毒百姓。章家败落,田地铺面全数卖光,一文不名了。
美儿、欢儿年纪大了,娘家无权无钱,连像样的嫁妆也出不起,只能草草嫁给商户;不足月的益儿,三天两头得延医看病,他却连昂贵的药材也买不起;知道方氏再嫁,母亲气得一病不起……他一无所有了,只能搬到乡下当个教书匠。
决定住在梅花村时,柳氏大发脾气,她不想和方氏住得这么近,但一个奸生女,容她活着已经宽厚,谁会在意她的想法。
住在梅花村是他的私心,他想,就算只能够远远看着若君……也好。
他称心了,几次看见若君,每见一次,便觉得她更美更动人,这个女人曾经是他的妻子啊,若君的存在,代表他曾经拥有辉煌时代。
那回,他鼓起勇气将她拦下。
他试着说起过往,他想唤回她的心,即使明白赐婚圣旨摆在那里,无从改变,但他还是想要一试,想试试她心中还有没有自己?就算只是一个微笑、只能以兄妹相称……都好。
他说:“若君,你越来越美丽。”
她含笑回答,“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人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