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再晚一点,一定会有两条的小猎犬给自己报信。他们会在电话的另一端惶恐地撒谎,告诉自己雅各报废的消息。
他没有耐心去听宝琪编织的谎言,直接给这件事定性——雅各年久失修。
反正领袖正有此意。他心想,雅各老了,坏了,不听话了,西门也一样。他要做的,只是帮自己的下属把这件事处理得更干净一点。
迪亚斯想到,宝琪与露西和卡特罗拉的型号应该十分相似,他们都是游戏场的老员工。
谎话连天的型号。
他笑了一下,在接到电话之后关掉办公室的灯。
该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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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和卡特罗拉站在甜点桌前。
露西小声说:“老天,他还要讲多久。”
新的翻译官派德·纳莱尔正拉着领袖滔滔不绝。这个家伙的酒绝对喝多了,脸涨得通红,手指颤抖,酒杯中的酒液一小团一小团地往他身上扑。
至于他的妻子罗珊,正盯紧卡特罗拉,就等着这只壮硕的小嫩猪落单的时候,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你也离我远一点,你身上的气味令人作呕。”露西又说。
卡特罗拉叹气:“我也不知道这个气味这么恐怖。今天迪亚斯看我的时候我就应该反应过来的。”
“怎么,迪亚斯都注意到你像个燃烧的药材包了?”
卡特罗拉面对露西的话,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罗珊注意到他们这边的交流停下,她准备走过来,却在闻到卡特罗拉身上的气味的时候,硬生生转了个弯,走到老冯莱曼面前。
“唔,有事吗,夫人?”冯莱曼喝着酒,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哦,罗珊。”
“嘿,冯莱曼。”罗珊·纳莱尔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问他:“何塞再跟拉格太太聊什么呢?”
“卡特罗拉跟露西啊,”老冯莱曼细声细气,“他们什么都可能聊。”
罗珊的表情变了一瞬。
“罗珊,”冯莱曼叫住她:“别去招惹他们,他们和你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就在罗珊还想一问到底的时候,她的蠢丈夫派德·纳莱尔突然提高音量。
“陛下!”他说——他怎么敢——“我提个问题。”
派德的香槟酒喝得太多了,但也许也是因为过于激动,他脸色发红:“为了让我们的国家强大起来,在您采取的措施中,哪一项最困难?”
派德的是从科技部最新提拔上来的翻译官,他长相英俊,有一种拿腔作调的好口音。领袖还记得从五年前到现在,他的表达能力强了许多。他的声音很大,使客厅里所有谈话声都停下来,二十几颗脑袋——好奇的、微笑的、严肃的——一起转向城镇的最高领导者,等待领袖的回答。
“派德,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领袖用了场合庄重时缓慢又抑扬顿挫的语调。他盯着天花板上花瓣形状的吊灯——他还记得这是他与乌尔多尔一起挑选的。他说:“那是我三十四岁的时候。”
参加这场晚宴的人们迅速交换眼色。喝得醉蒙蒙的派德努力想猜出领袖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啊,是那帮倒行逆施者!”他的手掌拍在桌子上,餐盘、酒杯叮当乱想。“那一天,领袖决定刮去那些只会制造混乱的怀旧者所创造的毒瘤。”
大家都喝酒,只有领袖喝着水。领袖表情严肃,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安静的气氛格外凝重。
领袖如僧侣般举起手,向与会者挥了一下。
“为了这个世界,我的双手沾满鲜血,”他一字一句断言道,“为的是不让蛮荒再次统治我们的国家。那时,他们有几万人散布在我们的土地上,如果不把他们赶走,就不会有今日的稳定与繁荣。派德,这就是这么多年以来最难下的决心。我向我的同类挥下刀子。”
年轻的人类回想历史的某一处吶喊,望着伟大的领袖,热泪盈眶。
露西已经在想狂欢节的助兴节目了。
孩子
迪亚斯在半夜被喊回去,他带着斯特拉,去处决翻译官一家。
“你应该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迪亚斯对他的助手说。
迪亚斯好像又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一日,他带着还算年轻的唐·拉格扑向翻译官一家。他们本来应该按住那两个无理之人的手脚,在他们发出扰民的尖叫声之前砸烂他们的脑袋。
但是,唐·拉格迟疑了。
他放走了那两个人。
“露西为此大为火光。”卡特罗拉在电话里对宝琪说,“她本来以为唐会是一个好的助手,直到她发现,唐是真情实意地放走那两人的。”
“哦,”宝琪在电话另一端说,“你喝多了吗?”
“有点。”何塞·卡特罗拉坐在电话前面,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握住钢笔乱画,思绪不可避免地滑向晚宴快要结束的那一会。
“卡特罗拉。”领袖叫住他,又喊住在关怀部的萨利尔和科技部的阿德里安,“大坝的事情”他的脸在吊灯的光圈下模糊不清,“需要你们多注意。”
萨利尔与阿德里安都是与卡特罗拉同时代的机器,他们见证这座城市的成长。对于他们三个来说,领袖安东尼奥就像是一颗明亮的星星。
也是他们三个在铁锤广场找到安东尼奥的——那时候还没有领袖呢,只有在山坡上发呆的安东尼奥。
那一会,大坝只有一个雏形,人们在洪水的威吓中艰难存活。如今,成群的人站在那条通向大坝的小路上,总有人站在那。
托特就是其中之一。
疯子早就快把当年的那场宴会忘干净了,但是他还记得宴会开始之前,停在隔壁的那辆黑色轿车,以及坐在轿车副驾驶上,机器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