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丢了魂,呆呆愣愣地盯着公共椅上的人,明明身体处处都说着向前的渴望,可却他却就那么痴痴地站在原地,不敢向前。
是的,不敢。
他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即便看见了眼前康健的叶琮鄞,也没法安下心来,他不断地拷问自己一切的真实性,又一遍遍的反驳将一切打成梦境的怀疑。
宋淮意心头无比清楚,只要上前去,碰一碰,摸一摸,自然能知道是真是假,可他不敢。
他像是站在悬崖上的人,透过迷雾看见了前方影影绰绰的彼岸,却因为胆怯不敢向前。
如果那些都是假的怎么办,如果他跳过去才发现所见的不过是海市蜃楼该这么办?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如站在原地不动,至少还能被一念希冀吊着,不至于陷入捂住的绝望当中。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叶琮鄞,他将罗伊放入他手中的保温饭盒丢在了身侧,朝着宋淮意奔去,提高音量喊道:“医生!”
他没有责怪宋淮意,他根本顾不得说宋淮意些什么,将睡傻了的人抱起,一路走到病房,将人放到了病床上。
明明才短短十天,但宋淮意却比之前要轻了许多。
叶琮鄞知道这些天宋淮意应该是提心吊胆的,但他不曾亲眼见过,自然也难以评判,而此刻,减少的体重变成了最好的说明,直白地告诉了他宋淮意到底有多担忧。
他到底……哪里值得宋淮意这么担心了!
医护人员来的很快,几个护士将病床边蓝色的帘子解开,还没拉上就听见了低低地请求:“能不能让我留在这儿?”
叶琮鄞抬头望着医生,他一手握着宋淮意的手,一手轻柔地替他擦去了额头的汗。
真切的动作让宋淮意从惶恐中脱了身,然而紧随而来的便是剧烈的疼痛,他腿上的伤本就严重,这么不管不顾的下床撕裂了伤口,甚至说不准内里的固定的钢钉都有所松动。
罗伊也跟着进来了,只是她来的晚,也怕打扰到医护人员的忙碌,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宋淮意疼白了脸,干着急。
医生和护士都能理解家属这种担忧的心情,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摇了摇头,小心将人请了森晚整理出去。
“没事的。”
先开口的是罗伊,她勉强地笑笑,“前几天复查过了,淮意腿上的伤恢复情况很好,这会儿应当也不怎么严重。”
严不严重他们这些外行人又怎么看的出来?罗伊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他,不让他太过自责罢了。
“我……”
叶琮鄞刚开口,就被罗伊出声打断:“不是你的错,不许往自己身上揽。”
“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去吃点东西,虽然不是我亲手做的,但也是我盯着厨师一点点弄出来的,不许浪费我的心意。”
“这里有我守着,不用担心。”
罗伊转身拿起椅子上的饭盒塞进了叶琮鄞的手中:“我问过医生了,做的这些都是你能吃的,等会我可是要检查饭盒的,要是剩太多,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罗姨……”叶琮鄞下意识地接住了饭盒,却没动,皱着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
问她难道不怪自己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宋淮意是因为从梦中惊醒,没有看见他才慌了神,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他……
额头突然传来轻轻的疼意,叶琮鄞回神,只见罗伊曲起双指,给了他眉心一下:“我说了,不准往自己身上揽过错。”
“要真算起来,还是我来把你喊出来的,算来算去,岂不都是我的过错?”
叶琮鄞反驳:“当然不是!”
“我也知道不是我的错,所以也不是你的错。”
知道猫猫不是喻岚送给叶琮鄞的礼物的时候,她就生了疑惑,她有心去打听,但在叶家做过工的人不少,能知道那么久之前的事情的人却不算多,她思来想去,干脆一个电话打到了叶城哪里去。
不怎么客气的质问换来了答案,罗伊气的浑身发抖,恨不得直接打飞的回去好好揍一顿叶城。
她根本无法想象,才失去母亲没多久的少年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在马路边抱回已经死去的狗狗,甚至在询问父亲为什么的时候,他不仅没有得到任何的歉意,反而换来了厉声指责。
那个时候的琮鄞,该有多难过呢?
在那些的时间里,他是不是就这样被永远地困在了自己的年幼的无力中,习惯性地将错误归结在自己的身上,就和如今一样?
罗伊的心生出闷闷地疼,她不想叫晚辈看见自己的眼泪,却控制不住。
“不是你的错。”罗伊抬手轻抚叶琮鄞的脑袋,仿佛也触及到了当初那个孤立无援的少年,“不是你的错,所以别自责,也别道歉。”
叶琮鄞彻底的失了声,茫然无措地看着罗伊,
注视着他的双眼写满怜惜,寻不到半点责怪的痕迹,宛若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柔柔的抚平了心口上那道自己都不曾注意过的痕迹。
叶琮鄞最终没能拗过罗伊,拎着饭盒去了宋淮意的病房,只是他没能想到,在门口看见了个出乎意料的人。
宿桦年。
恍惚的神色在触及那个身影的瞬间散去,叶琮鄞冷下眉眼:“你在这儿做什么?”
宿桦年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可扭头,瞧见的却是满脸的冷漠,雀跃的心情坠入谷底,他艰难地扯了扯唇角,干巴巴的唇因为这样的动作裂开了伤,冒出了几缕鲜红的血。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