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女子自择夫婿,长年相处,幸福无量,世间声望,亦甚美满。当此之时,似觉自择夫婿亦颇不恶。但在当初骤传此消息时,父母皆不得知,亲友并未赞许,自作自主,私订终身,在女子实为最大之瑕疵。此种行为,即在寻常百姓之家,亦被视为轻狂浮薄之举。”
“虽然如此,婚姻之事,毕竟不可不顾本人的意愿。但倘为外力所迫,偶尔失身于不淑之人,就此决定了一生命运,便可想见此女子必然意志薄弱,态度轻率。我看十六夜异常幼稚,自己全无主见,故你等当保姆者,切不可自作自主,代她择婿,倘有此种事情谣传于世,真乃不幸之极了!”
城主担心出家以后之事,故谆谆叮嘱,乳母等便觉今后责任更加重大,大家不胜惶恐。
城主又说:“我想等候十六夜年事渐长,知识渐开,一直忍耐至今。但长此下去,使我不能成遂出家之大愿,实甚可虑,因此极盼早日定夺。刹那猛丸识见高远,老成持重,实为最可信赖之人。至于姬妾众多,其实无关紧要,因为或善或恶,皆由本人心意造成。”
“刹那将军气度雍容,仪态稳重,可为世人典型,世间没有比他更可信赖的人了。宜为十六夜夫婿者,除却此君而外,更有何人?”
城主对其他几位公主并不操心,也没有求婚人前来烦扰他。惟关于十六夜的婚事,虽在深宫中秘密商谈,不知怎的自会流传出去,于是有许多人都想来攀亲了。
刹那猛丸回到将军府,心绪不宁,满腹踌躇。原来海生花早已闻知城主欲将十六夜嫁与他之事,但她想道:“不会有这等事吧,十六夜心性坚定,外柔内刚,是不会答应此事的。”
所以她很放心,从来不曾向他探问有否此事。因此刹那猛丸心中颇觉怜恤,他想:“葛生姬倘知道了今天的事,不知作何感想,其实我对她的爱情,丝毫不会变更。有了此事,我爱她一定反而更深,只是在尚未见诸事实以前,不知她将何等怀疑于我!”
他心中非常不安,两人相处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彼此毫无隔阂,成了一对亲睦的伴侣。所以心中略有一点隐情,便觉异常不快。但当夜立即就寝,一宿无话。
次日天又降雪,四周景色萧瑟。刹那猛丸与海生花共话往昔,预计将来。
他乘机言道:“城主大人病势转重,我昨天前去慰问,岂知他有无限伤心之事:他异常关怀十六夜公主的终身大事,向我提出了如此这般的嘱托。我很可怜他,觉得未便拒绝,只得接受。外人想必已在大肆宣扬了。”
“我如今风月情怀早已消减,对此等事不复深感兴趣,所以他屡次央人转达,我都托故婉谢。但在当面罄谈衷曲之时亲口提出,我实在不忍断然拒绝。到了城主移居深山之时,即当迎接十六夜公主来此,你听了这话很不高兴么?我告诉你:即使有天大的事情,我爱你的心决不改变,请你不要介意。”
“此事在十六夜公主反而是委屈的,所以我也未便太冷遇她。总之,但愿大家平安度日。”
岂知海生花满不在乎,从容答道:“这个嘱托,出于一片苦心,真正教人感动啊,我哪里会介意呢?只要姐姐不看轻我,不讨厌我住在这里,我就安心了。我们本是亲姐妹,有这层关系,想来她不会疏远我吧?”
刹那猛丸料不到她如此谦逊,说道:“你太忠厚宽大了,是何用意,反而教我担心。诚能如此居心,宽大为怀,则在己在人,两皆安乐。你若能与她和睦相处,则我一定更疼爱你。今后外人倘有谣言,你切不可信以为真。所有世人谣言,大都毫无根据,总是把人家男女之间的事胡言乱道,以致歪曲实情,因而发生意外之事。所以必须平心静气,观察实情,方为贤明。切不可急切暴躁,徒自怨恨。”
他恳切地对她开导了一番,海生花心中想道:“这件事出乎意外,仿佛是空中掉下来的。他既然无法避免,我也不必反对,徒然被他讨厌。若他和十六夜两人真心发生恋情,则他对我必然有所顾忌,或者必能听从我的劝谏而中止;惟今次之事并非如此,使我无法阻止。但不可使世人知道我有无益的怨恨。”
入府
海生花虽然不在乎刹那猛丸的风流,但此时面对自己的宿敌十六夜,岂能无动于衷。近日来夫妇之间平安无事,她的地位安如磐石,她以为从此可以坐享唱随之乐了;岂料今又发生了叫人耻笑之事。
她心中简直气个半死,自己辛辛苦苦谋划算计,到头来全为他人做了嫁衣,更生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之心,是可忍,孰不可忍?
藕官使劲朝外头来传消息的宫人啐了一口,骂道:“你们这一起没良心的混帐忘八崽子!都是一条藤,打量我们夫人不知道呢!”
那宫人直蹶蹶的跪起来回道:“姑娘,这事头里奴才也不知道,就是有一天,城主大人忽然说要下嫁十六夜夫人到贵府上。”
海生花听到这里,也怒从火起,细着嗓子道:“她是你哪门子的夫人?”
宫人忙又磕头说:“奴才该死!”往上瞅着,不敢言语。
“完了吗?怎么不说了?”藕官问。
宫人方又回道:“夫人恕奴才,奴才才敢回。”
藕官啐道:“放你妈的屁,这还什么恕不恕了,你好生给我往下说,好多着呢。”
宫人又回道:“将军听见这个话就喜欢了,后来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就弄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