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答道,双脚踩着碎玻璃朝外走去。
“烈仔!”
“来了。”听见李清武的声音,他朝走廊走去,客厅不见人影。
“这里!”声音有些不耐烦。
他打开洗手间的门,李清武坐在坐便器上,用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他,生气地问道,“你妈呢?”
“她…她出去买菜了。”他不知将视线停留在何处,四处张望。
“扶我起来。”李清武说。
“…好。”他走上前,双手从李清武腋下穿过,想用力却生怕弄疼对方,姿势十分不自然。
“大力点!你没吃饭吗!”拉扯之中,李清武的手指甲划破他的手臂,“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没用的家伙!”
他眨了眨眼,看着光着下半身的父亲,大脑一片空白。
“行了!出去吧!”
“…好。”他返回房间,双手止不住颤抖。
……
“等、等等……”李烈仔将眼前快速闪过的画面甩开,不可置信地看着画家。
不,面前的人不是画家。他惊恐地低下头,抚摸着自己身上的军绿色polo衫,冷风不断从宽松的裤腿中穿过,提醒着他这一可怕的事实——他失去了李烈仔身体的主导权。哐当一声,他抬头一看,穿着褐色外套、黑色卫衣和黑色牛仔裤的画家将墨镜扔在他面前。画家笑了笑,露出酒窝,他的视线被迫向下,身体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真是辛苦你了,坚持到现在真是不容易,”画家说着,蹲下身来,“别担心,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随后掠过他向前走去。
“你想做什么?”李烈仔用力摇头,“别这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错了,我发誓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会说服杨素心,让她出钱,我会付违约金,然后你就出来,好不好?这样你就不用死了,或者…”他几乎语无伦次,“或者…我去看医生…对…先去看心理医生…还没有结束啊…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这么想活下去的话,就应该早点救我啊。”画家背对着他说,“人死就不会复生了,这个道理你应该最懂吧。我的灵魂已经死了。等死到临头,再带重症病人去看医生,你不觉得有点太可笑了吗?”
画家的话冲击着李烈仔的心,他觉得既悲伤又绝望,同时还有无尽的同情。
“拜托,别做傻事!”他冲过去拉住画家的外套。
“这么说,你保管的是我高中时期和大学时期的记忆?”
“嗯,十七到二十三岁。”
可是,现在他回想起来的几乎没有幸福的记忆。带着这些痛苦记忆生活的画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以前他从来没有意识过画家的t存在,是不是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也是加害者呢?身体不受控制地发冷,李烈仔感到饥肠辘辘。就算如此,他也想让画家继续活下去。即便再一天,再多一天也好。
“别管我!”画家趁他分心的一瞬间甩开他的手,快步向前走。
李烈仔连忙追过去,拉住画家的手臂,想用蛮力取胜,不过很快发现,他用不上力气。
“你给我起开!”画家伸手一推,原本就晕晕乎乎的李烈仔跌倒在地,手掌因为摩擦而出血。
李烈仔没有放弃,再次追上去,靠近时,他闻到画家身上清新的香气——是身上的长外套散发出的。
“你阻止不了我的。放心,不会再痛苦了。”画家顿了顿,走出桥洞,向医院走去,“很快就不会再痛苦了。”
李烈仔爬起身,想拉住画家的手,却惊讶地发现面前有一面看不见的透明墙壁。不禁身子一颤,与此同时,终于认清了自己此时的处境——他像最初的画家一样,被困在桥洞之中。并且,不会再被除了千琪和画家之外的任何人看见。他睁大双眼,几乎说不出话来。
画家转过身,笑了笑,“体验一下这么多年来我的感受吧!别担心,今晚我就结束这一切。”
头疼、腿疼、背疼…全身发冷…李烈仔强忍着不适,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他觉得是他给了画家杀死自己的机会,可是……你并不是真的想死…只是因为生病了啊…李烈仔双手拍打着透明墙壁,用平生从未发出过的声音吶喊道:“明天——至少活过明天好不好!”
画家停下脚步,李烈仔没有犹豫,用近乎撕裂心脏的声音说道:“明天是跨年夜啊。”
画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过身来,眼神明显产生了动摇。
“千琪,还有叔叔,”李烈仔顿了顿,“陪他们吃一顿饭吧。”
画家垂下眼。
“好不好?”李烈仔追问道,“至少…过完明天吧。”
“知道了。”远处传来画家沙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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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一日。清晨六点二十分,有人报了警。尸体的第一发现人是负责桥洞片区的女清洁工。
“是王姨……”千琪喃喃自语,她的话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空气之中。无人在意,也没人询问她是从何得知女清洁工的姓氏。早上八点半,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原本昏沉的头脑在听见门外人的来意之后瞬间清醒。到卧室推醒杨素心和千永万后,她顾不上换衣服,朝外跑去。
三分钟,只用了三分钟。看到李烈仔的尸体,她昏了过去,估计把警察吓了一跳。
“千琪,真的没关系吗?”曾婷守在她的病床前,轻声询问,“民警说可以叫他们过来医院这边,他们只是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而已,你不用特意跑到派出所去,你最好还是多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