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执起酒杯,不知是自罚还是自赏,饮了一杯。
王素岚也陪着送了一杯酒入口,笑道:“那我与表哥打个平手,同列魁首吧。”
王映雪见画舫上搁着一把琵琶,去抱了来,欣欣然笑道:“我同大家唱个曲儿吧。就唱一支《江南曲》。”
王映雪于舫内转抽拨弦,调理琴音,阿元却借口憋闷,往舫外来,立在船头之上,身后传来王映雪珠玉般圆润的歌音:“艳唱潮初落,江花露未晞。春洲惊翡翠,朱服弄芳菲。画舫烟中浅,青阳日际微。锦帆冲浪湿,罗袖拂行衣。含情罢所采,相叹惜流晖……”
45争婿(四)
阿元手扶船头雕栏,四方极望,昔日孤舟行出南越之境,涌上心来。
天下之水,似通非通,似隔非隔,若是化于水中,不知是不是能有一日,归于旧水故洲。
渭川在船头见阿元吹风发呆,便轻喊了声:“楚姑娘,这船头你不适宜……”
渭川话音未完,阿元一个轻灵身法已经越至渭川身旁,渭川全无防备,被她解去了旧剑,船头空间尚小,渭川更不敢轻举妄动,连累阿元落下水,只能任由阿元一个回身,将那柄旧剑抵住了他的咽喉。
两人已是剑拔弩张,因身形轻巧,全没闹出一点动静,船舱内仍是歌音四绕,风动香飘。
“属下得罪了姑娘?”
“你……喊我楚姑娘?”
渭川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因元字是楚一凰的封号,渭川潜意识总是忌讳,平日又未与阿元面对面说过话,此刻竟不自觉将她的“楚”姓失口喊了出来。
阿元罩着帷帽,此刻帽下皂纱飘忽若流云,偶或露出一角肌肤颜色:“江玄将我的身份告诉你了?”
若是连一个暗卫也知晓她是南越的楚一凰,那江玄便是浑然未将她的身份放在心上,这伯宁县怕是不能多待,不知道哪一路人马会犯上门来,江家也绝不会护下她的。
正在此刻,江玄也跨出了中舱,来到船头,见阿元以长生剑钳制渭川,长眉肃紧。阿元余光瞥见江玄,微微移步,立在船头,剑锋指着二人,身后的一片湖光也云波诡谲起来。
渭川忙低声道:“姑娘别动怒。姑娘的身份,少当家只告诉了属下一人,属下绝没有半句泄露。姑娘若是多心,便用这把剑结果了我。”
江玄听音知意,忙道:“渭川是我最信任的人,除了他,连母亲我也没有说过。我和渭川,就像……就像你同你的青姐一样。”
阿元的剑没有分毫移动,只冷眼隔帷纱相看,问道:“他就是渭川?”
“是,他就是一直在暗处护卫你的人。”
阿元心下并未轻信,正暗自想着,是不是该在剑上弄一点暗毒以做后手,却见舱内有人影在帘后,正欲掀了帘子出来,忙将长剑往地上一丢。
任罗衣先时在舱中,探听了不少苏阳郡布匹银楼的情形。这会子见王映雪同魏玉汝说话间有些争执起来,便也来船舱外躲女孩家是非。掀帘之时,恰好见了阿元丢剑,这一幕凉中带血的杀气,令她颇为心惊胆寒,但她仍是以笑容遮掩,渡到阿元身边,全作没看见一般问道:“哟,在这儿玩什么呢?”
渭川已将长生剑拾回在手,退避一旁。
江玄朝渭川微微一撇脸,说道:“阿元借我这暗卫的剑学了一学。”
王素岚也从舱内掀帘而出,正听见江玄的话,渭川则往船尾行去,王素岚望着渭川背影,轻拍胸口道:“元小姐这般人才,舞刀弄剑的,终是有失斯文。”
阿元仍立在船头,江玄朝她走近一步,她便退开一步,语出帷帽之下:“你这话错了。”
“哦?错在何处?”
“这一嘛,我不是什么小姐,不过是走江湖的;这二嘛,对于我们这等人来说,斯文无用,舞刀弄剑,方是护身之法。”
王素岚闻言,微微一愣,思忖一会儿,脸上便现出惆怅之色来。
这时,船头众人都听“扑通”一个落水声,舱内便传来王映雪的呼叫:“表哥,表哥快来!魏姐姐落水了!”
众人闻言,都往船舱中去,连阿元亦抛下心头不快,江玄忙朝船尾呼了一声“渭川”。
渭川闻言,二话不说,便朝湖中纵身一跃。
不多时,渭川便将魏玉汝救上了船,魏玉汝通身都湿了,越见可怜,身子不住打颤,小脸煞白地轻呼轻哭道:“玄……玄哥哥……”
任罗衣忙将舱内一块挂毯披在魏玉汝身上,魏玉汝的丫鬟慌慌取来一盏热茶喂给她。
江玄朝后高呼一声:“回船!”又轻声安慰魏玉汝:“还好吧?咱们回去,换一身干衣服。”
阿元忙从身上掏出一颗丹药来,递给江玄:“给她吃一颗,驱寒暖身的。”
江玄立刻送到魏玉汝嘴边:“阿元的药不会有错,你吃了吧。”
魏玉汝仿佛嫌恶地皱一皱眉,见江玄一脉温情,便就口吞了,娇喘微微道:“多谢……玄哥哥……”
王素岚忙问映雪:“这魏妹妹怎么就摔下去了?你也不好生看着?”
王映雪刚要开腔,却听魏玉汝细细的嗓音道:“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映雪妹妹也是无心之过,不是有意推我的。”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都起了疑云,这魏玉汝竟不是无意间落的水,而是被王映雪“无心”推下水去的?
王映雪见魏玉汝如此说,气得双颊恼红:“魏姐姐,你怎么这么说,我什么时候推过你了?”
魏玉汝面现愠色,闭眼道:“妹妹有没有推过我,可是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