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奶奶,桌子上还有化淤血的汤药,你再喂她喝些,看能不能喂进去。再过一时三刻,这死胎若还是下不来,她怕是……”
沈绮伸出手,止住了她后边的话。
她三步并两步,端了桌子上尚且温热的汤碗,旋即回到床前。
小瓷勺子一口一口将汤药递过去,却都从干瘦凹陷的脸颊边流走了。
孙雪意已经疼得意识涣散,也许还掺着绝望,根本没有张口喝药的心思。
沈绮瞧着下边的斑斑血迹,急得没有法子。
越是急,越是手抖。
手越抖,越是喂不进去。
眼看呻吟声越来越弱,孙雪意半合着眼睛,就连薄如蝉翼的眼皮,都隐隐有些发青。
沈绮没有见过濒死的人,却看得出来,她快死了。
她想死,想和这个注定生不下来的孩子,一起去死。
沈绮见她多半活不了,心中大痛,索性放下汤碗,扶着她,抱在自已的怀中,用手轻轻抚摸着她被汗打湿的头发。
“好姑娘,你别睡,喝了这碗药。等喝你下去,就不会再痛了……好乖乖,你别睡,喝药来……”
她的声音满是哽咽。
这是小时候,娘亲哄自已喝药的歌。
每次生了病,娘亲就把小小的人儿抱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且拍,且唱。
“小月儿,我的乖,你别睡,喝药来……”
……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儿动了一动。
沈绮忙低下头看。
孙雪意睁开了眼皮,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已,眼中满是因为用力挣出来的血丝。
沈绮见她睁了眼,不顾地擦自已的鼻涕眼泪,只用一只手,拿起放在床边的勺子,舀了半勺汤药,递到她的苍白的唇边。
“来,喝一口……乖……再喝一口……”
半勺半勺的汤药,终于顺着喉管流了下去。
沈绮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是一盏茶的时间。
“下来了!”
稳婆大喊一声,随即长长松了一口气。
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块,被拎了出来。
沈绮只看了一眼,马上移开了眼睛,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啧啧,是个男孩。”
稳婆叹息一声,又查看了被子下的状况,确定她不再流血了,随即出去给谢家众人交差了。
孙雪意累极了,许是因为不再流血了,一直被沈绮握在掌心的手,不再那样冰冷。
沈绮不敢动,更不敢走,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继续握着她的手,抱着她睡去。
就像,抱着一个生病的孩子。
又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血腥气终于散了些,那位大夫又进来把了脉。
“有惊无险……差上这么一点……只能慢慢养着……以后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