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苍听了这句“狠话”不怒反笑,耸耸肩道,“我以为你会杀了我,”说完抿了抿唇,“其实,把自己不堪的面一暴露出来,也没有那么难以承受,对吧。你看看我,在公众的口诛笔伐下,已经是个死人了,但在这间房里,还能茍且活着。”
郑朗听她语气落寞,心里忽然翻涌出一点酸涩,嘴唇动了动,“你的处境怎么也比我强。”
“你不用安慰我。”
“安慰?”他用一句反问驳斥,听到床上的高老头儿咳嗽了一声,猛地收了声。
“他醒不来的,他的药量是你三倍。”陈苍把郑朗的反应看在眼中,继续不动声色地给他敷眼睛,可冰块刚压下去,被他抬手挡住了。
“已经不痛了,”他将她的手拨开,慢慢支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的腰上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个纹身?”
“啊?”陈苍假装诧异,随后漫不经心笑了一声,“你看到t了?你也觉得奇怪是吗?别的女孩子都喜欢蝴蝶花草,可是我”
她边说边把t恤掀起一角,扭头,目光落在那匹昂扬鲜活的骏马纹身身上,笑道,“那还是上大学的时候。那天我无意间逛到一家刺青工作室,一眼就看上了贴在墙上的这张图,所以想都没想就请人帮我纹上了,中了邪似的。不过后来我也没后悔,虽然被我妈发现后挨了顿骂,但还是没听她的话把它洗掉,因为我总觉得,它也许代表着某种很重要的东西,只不过现在我还没有察觉。”
她努努嘴,玩笑似的道,“也许前世,它曾载着我驰骋在天地间。”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却逐渐淡了,她叹了一口气,“不过这辈子,我是不可能再拥有自由了,所以还是让它一直陪着我吧,也算是留个念想。”
郑朗“唔”了一声,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它很漂亮。”
陈苍笑笑从沙发上起了身,走出两步,又一次回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作为交换。”
见郑朗没有拒绝,她盯住他,面色清淡,“这些‘帽子’,是属于谁的?”
窗外的风肆虐起来,发出阵阵怪啸,像要把天空撕裂。
拆石膏那天戴伟丽陪辛夏去了医院,两人在漫长的看病队伍里蹉跎半日,回到家里时已近黄昏。
戴伟丽刚进家门就收拾行李急匆匆地要赶末班的大巴车,辛夏让她多住几天,却被她拒绝了,说是老家还有一屁股的事情等着处理,一晚上也多待不得。
辛夏最了解她妈说一不二的性子,遂也不再挽留,帮忙收拾好行李后把戴伟丽送到家门口的站台,目送她上车,方才迎着着夕阳慢悠悠地朝小区走去。
前方的刚刚扎起摊子的夜市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忌口了这么多天,辛夏现在对食物有种几近于虔诚的思念。她抑制不住澎湃的心潮,满心雀跃地盘算伤好后的第一顿饭要吃些什么。
正在串串香和烤冷面之间反复横跳,手机“叮铃”响了一声,戴伟丽发来一条信息。
辛夏连忙点开,生怕她妈遗忘了什么东西。不过她猜错了,对方的大局观在短短一条信息上展露无疑,辛夏顶礼膜拜之余,所能回应的也只有“无语”二字。
“夏夏,我能看出你那位邻居对你有点意思,所以妈妈就不留在这里做电灯泡了。不过你要记住一点,多方观察,谨慎行事,小心杀猪盘,毕竟对方条件太好,妈妈心里多少有点存疑。但如果是我在胡思乱想,那么请你一定要牢牢抓住这段良缘,千万不要让到嘴的鸭子飞了,便宜了别人。”
辛夏咬牙切齿地把短信读完,脸颊抽搐几下,毫不犹豫地把它从手机上删掉,如卸掉千斤大石。可她刚准备朝路边摊冲刺,忽然看到倪殊的车子从街那头开过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巧得不能再巧。
不过车里的人没有看到她,倪殊手肘支在敞开的车窗上,头发全部被捋向脑后,露出锋锐的鬓角。他拧眉思索着什么,神色郁郁却不失随性。
“鸭子,”辛夏看着那张俊脸鼻哼一声,“他也确实就剩下色相了。”
饱餐一顿回到家后,辛夏沐浴更衣,去掉满身油腥气,然后才走到书柜旁,毕恭毕敬从里面取出辛传安的笔记本。
“开始吧,老辛同志。”她看着封皮深深吸了口气,将它翻到“安雅失踪案”那一页。
案情的大致经过她已经看过,重读一遍,发现里面的能获取的信息少得可怜,只是邹莹的名字上,被辛传安画了笔迹浓重的一个圈。
辛夏揉着太阳穴沉思:难道爸爸怀疑的人是邹莹?可是他并未在笔记本上写明怀疑的原因,或许,只是老刑警的直觉?
她合上笔记本,给曹川拨了个电话,讲明意图,希望他能提供一些内部资料给自己。
曹川听说辛夏要“重拾旧业”,心中百味杂陈。但他了解辛夏的个性:她和辛传安一样,下定决心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算撞上南墙,头破血流,也要徒手在墙上挖个窟窿。
“我给你的报警器一直随身带着吧?家里的报警器也要定期检查,线路别出问题。”曹川踟蹰了一会儿,说出一句话。
辛夏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忙说自己会注意安全,让他放心。两人于是约好后天在曹川的办公室见面,挂断了电话。
辛夏出师不利,未免心有不甘,撂下笔记本,打开电脑在搜索框上输入“安雅”“失踪”两个关键字,想看看能否从网络上获取什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