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树下铺满一地的花。
谢止渊没力气扫开落花,慢慢在花里坐下,倚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
指尖开始微微地痛起来。
风声里,听见那个女孩的声音说:“我回家了。”
回家……么?
不想回家。
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家。
但是太久不回去的话,就会越来越痛。
从指尖开始,蔓延到全身,刻骨切肤,噬心灼肺,凌迟之痛。
花开荼蘼花事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不止息,无法止息。
无数映着金红落叶的光从树梢上坠落下来,灿金色的光芒像夏夜的萤火虫缀在他的衣角。
树下的少年静静闭着眼睛,仿佛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恰在这时,风忽然从前方涌过来。
踩着沙沙落叶,脚步由远及近,恍若下了场突如其来的急雨。
听见动静,他怔了一下,抬起头。
那个女孩牵着裙角,踩着遍地流淌的星光,被身后涌动的风推着,试探般,小心翼翼地向他走来。
挥挥洒洒的光笼在她的头发上,翩跹的衣带如白鸟的翼。
撞见他的目光,她抿了下唇,小声喊:“谢止渊。t”
“我只是”顿了一下,“想来看一下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他低声打断。
“假如你本来想要杀我的话”
她忍不住又问,声音很轻,“刚才为什么又要救我呢?”
“因为你还对我有用。”他冷淡地答了句,“所以还不能死。”
这句话说完,他已经很疲倦了,再没力气应付她,重新闭上眼,偏过头,不想说话。
空气里静了片刻。
云渺站在树下,看着面前的少年。
簌簌的花落在他的发上、肩上,像是堆着雪,一层又一层。他的身上很多伤,新的旧的,衣袍也划破了,沾着血的发梢上落着碎光,星星点点的,像是死去的萤火。
那样一张清绝的面庞,还是个未及冠的少年,却这样伤痕累累、千疮百孔。
“谢止渊?”云渺试着喊了句。
没有回应。树下的少年闭着眼,安安静静,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昏过去了。
也许是因为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攥了下,很快又不动了。纤浓的眼睫轻颤着,微微偏过去的侧脸挺拔,映着清冷的星辉,苍白却依然漂亮,冰肌玉骨,像是玉石雕琢的。
“你以前”云渺轻声问,“总是像这样在树底下睡觉吗?”
昏睡的少年当然听不见她的问话,也不会再回答她。
云渺迟疑一下,在离开他和留下来之间摇摆不定。她想了想,伸出手,试探着,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她记得他说过不喜欢人碰他。
但是此刻的少年无知无觉,不知道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犹豫着,试探一下他手心的温度。
太冷了这种状态已经接近失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