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海瓜子。”男人的声音传出来,虞夏第一时间按了挂断键。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洗手池边,手机又“啪嗒”一声扔进水池底,抬起头观摩着自己憔悴的面庞。
从前为了干活三天不睡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
昨天冲动之下,他把所有的营养剂都倒进浴缸里。整宿泡下来,头发梢都泛起了莹莹的绿色。
虞夏拿起剪刀准备把这些节外生的枝都剪掉,海瓜子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我知道你给海兔打了电话,但必须提醒你的是,目前我才是你的直系研究员。”海瓜子说,“现在我来宣布组织对你的处理结果。”
“我乐意给海兔打电话。你这么急是因为手下没有实验体愿意给你打电话吗?你这个一脚就能踩扁的虾米贝类,海兔进所卡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虞夏冷笑一声。情绪被消耗殆尽后,他像只受了刺激的刺猬,遇到谁都只会无差别攻击。
手机里传来了摩擦后槽牙的声音和深深的吸气声。
虞夏一剪刀下去,发尾纷纷落下,像秋天凋谢飘零在空中的合欢花。
“那么我不妨告诉你,海兔已经被停职调离了。他对你的培养权限已被收回,现在正是我这个虾米贝类,”他听到海瓜子的哂笑,过高浓度的营养剂带来的酒醉感陡然消下去一半,“顶替了他的位置。现在我要宣布组织对你的处理结果。”
“你对他做了什么?海鞘居然同意你们把他调走?”虞夏抓起手机,迷蒙的眼清明起来,绿宝石般的光泽重新在眸子中闪过。
海瓜子不以为然道:“你应该问他做了什么,或者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海兔是你的第一责任人,整个所卡——”他强调,“是整个所卡,早就对他颇有微词。就算你和梁听玉离婚了也没用,难道你真的以为他在度假吗?”
度假?原来从一个月前开始海兔就被停职了?
从来都没有人通知过他,他可是挂在海兔手下培养的唯一一个实验体,所卡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现在仅仅是因为怀疑他和人类谈恋爱,所卡就处理了海兔?!
昨夜海兔的一言一词都重新浮现在虞夏的脑海里,那是他第一次没有立刻说“我去帮你打申请”。他只以为是自己闯的祸太大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虞夏接过了杯直饮水灌下去,冰凉的液体淌过喉咙,因长时间快速呼吸而生疼的嗓眼终于舒服了些。
他的声音因此变得沙哑低沉,像条荆棘从海瓜子的皮肉上摩挲过去,“有本事直接处理我。”
“我现在就要宣布组织对你的处理结果,一直找借口错开话题不让我说,是因为你在害怕吗?小蠢东西。”海瓜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愉悦,最后是大力敲击键盘的声音。
虞夏已经能脑补出他在启用新获得的系统权限,指纹认证、瞳孔扫描,最后登录账号点进公告发布区域。
难不成还能给他判死刑吗?第二次把他塞进焚烧炉里烧了?
“小蠢东西,呵呵,这个称呼真的很适合……啊!该死的海鞘你在干什么!”海瓜子发出一声惨叫,似乎被重物砸中了脑袋。
衣料摩挲的声音响了片刻又归于宁静,海鞘冷硬的声线在对面响起。
“海兔把这事告诉了先生,他同意你直接回来。至于那个人类,知道就知道了吧,当初白贝爆炸的事早就走漏风声了,知道实验体外逃的人就跟蟑螂一样。”海鞘说,“当你发现有一只蟑螂知道的时候,暗处已经有一窝蟑螂都知道了。”
“先生”是所卡所有员工与实验体对庄园主的称呼。先生坚决不容许别人将他收容救助实验体的事称为生意,哪怕是自己人也得乖乖喊先生,不许喊老板。
虞夏来的时间短,只见过一次他的背影。那是个坐着的男人,似乎腿脚不大便利。
“他知道我是个杀手了,可能还不知道我是实验体。”虞夏擦干身体,把浴巾披在身上走出浴室,“如果我处理好这事……”
“那你自己处理。”海鞘没好气道,“你脑子里只有梁听玉,他是给你下蛊了还是勾引你了?害人精。”
虞夏捏着手机的动作松了松,相比于直接被召回所卡,被梁听玉丢出家门这件事似乎不那么可怕了。
他舔了舔嘴唇,刚想打个哈欠,吸收过多的水分就从眼眶里漫了出来。男孩茫然地摸了摸脸,紧急抓了把纸巾擦擦。
“海兔还好吗?他还有机会回来吗?”他用纸巾捂住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条件是你免费劳动一整年,并且在这一整年里你都需要接受考察。”海鞘更没好气了,“但是你这种人从来都不安分,海兔被处分就是因为他把你宠坏了,你想干什么他都同意。哪怕是这样,你结婚的时候还是没有邀请他,白眼狼。”
“我没结婚,都是吃屎兄弟乱说的。我也没和梁听玉谈恋爱,我只是住在他家里。”虞夏辟谣。他仰起脸,试图让淌出来的水自己渗回身体里,但显然无效。
随着他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流出来的水也越来越多,汇成小溪从眼尾往下淌。他暗暗骂了声,拿起牛奶杯接在脸下。
“我和你这种婚前进行性行为的人没什么好说的,明天我会带海兔去都城,你给我等着。”海鞘恶狠狠地骂他一顿,仿佛把这辈子积攒着没说的话都吐到他脸上了。
唇枪舌剑让虞夏躲都来不及,更别提为自己辩解。
他连梁听玉的嘴都没亲过,吃屎兄弟居然已经自动帮他们完成了恋爱、结婚、离婚一条龙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