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传进来,几乎是条件反射,齐渊瞬间直了腰,还没来得及转头望过去,便被林序圈着肩拉了下去。
磨磨蹭蹭兴致正好,什麽都还没来得及干呢,林序意乱情迷地贴着他不松手,挤进他两腿间像在蛊惑人心:“不许去。”
唐言一衣服都换好了,居然没等到齐渊,他擡起头十分疑惑地问:“他人呢?”
齐渊的助理有些为难:“说是在屋里,可怎麽都不开门。”
这还有什麽不懂的,唐言一翻了个白眼,无语地瞧着雨幕之中半山上那处灯火。几乎是瞬间想明白其中关窍,好他个色令智昏的齐渊,不信还收拾不了他了。
“让齐泽带条条去喊他。”
这一次是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拍,门板被齐泽哐哐哐砸得震天响。
“爸爸爸爸,你在干什麽啊?”昏昏欲睡的条条斜倚在齐泽腿上,几乎睁不开眼,“他们不许条条睡觉啦,你快出来。”
齐渊脑袋霎时一片清明,林序更是跟着整个人一弹,在齐渊默默起身的同时,将脸埋进被子里瘫在床上不动了。
齐泽也喊起来了:“阿序,你让哥哥出来,老大要生气了。”
齐渊皱眉光速穿戴整齐,出发前转身先将林序的脸从被子里救出来。他看了看半搭在白手腕上的红色丝带,就连轻微的淤很都依然让他心潮澎湃,好在声音十分平稳。
“睡吧,不用等我。”
本来就没打算等他的林序,再次将脸往被子里埋,无比后悔没在第一波找齐渊的人出现时放他离开。
阵雨雨势渐弱,唐言一的怒火却没有熄灭,本来也没那麽气,但说着说着他还真来了气,气势节节攀升。
“要跟我结婚的人一周前就死了,你居然没收到任何消息。近些时日,你心里除了林序,怕是一件旁的事也没往里放。”
齐渊自知理亏,垂眉搭眼没吭声。
齐泽突然冒出来,在齐渊身后用手势安抚老大别发火。
唐言一偏头看看他,又撤回目光严厉批评齐渊:“我们好歹也算个信息中枢,你这工作干得跟天蓬元帅一个效果。”
齐渊沉默了一下,说:“抱歉,是我疏忽,这就去查。”
“缓缓吧,我们必须立刻赴京治丧。”
齐泽没听懂他哥被骂是猪,只觉得老大语气松了些,不知死活地咧嘴笑了笑。唐言一走到他跟前饶有兴味地拍拍他两颊,笑眯眯地说:“他到底怎麽死的我不关心,只要别给我带来麻烦就行。天亮前必须出发,允许你带林序,前提是他愿意去,我可没空在管你们了。”
都城的气温比临江更低一些,在暴雨连日沖刷下,林序见识到了断崖式降温的威力。落地不过半日,他就打起了喷嚏,就连条条这样的小孩子的身体素质竟然也比他强一些。
齐渊在都城没有常住的房産,林序便跟着他一起住进了唐言一的家。好在唐言一最近忙得不行,林序这个游离在边缘的外人,既不惹人注意也没什麽特别需求,跟他少有打照面的交集,还不如和条条接触得多,这样倒也是难得的悠閑。
窗外雨落簌簌,林序拢着一摊散乱的薄毯守着条条写字。今天是唐言一那倒霉前未婚夫的葬礼,他们天没亮就一起出发了,就连许久不见的谢淩也到了葬礼现场。这一下,监护孩子的重任便落在了林序头上。
小孩子的身体暖融融的,泛着甜香奶味儿,林序不禁有些恍惚,手指已经不知不觉抚上了自己颈后,微凉的金属薄片之下有一条肉眼不可见的疤痕。
他突然意识到最近用药的频率下降了许多,要说原因,他却有些总结不出来。
条条完成了早晨的学习,困意上涌,裹着毯子就在林序身边睡了过去。
他实在是个很乖巧可爱的孩子,不到四岁的年纪,大人出门他不吵不闹,让他跟林序他就乖乖来牵林序的手。几时吃饭喝水,几时休息,都跟着案上的作息表严格执行。唐言一性格乖张跋扈,齐泽小时候更是难以沟通动不动就要哭,不知道怎麽就生出这麽个乖顺懂事的孩子。
是了,像齐渊。
比起来,条条更像齐渊小时候的性子,可能是因为打小是齐渊带着教养的缘故。这样想着,林序无奈地摇摇头,他比齐渊小三岁,并没见过三岁半的齐渊是什麽模样。
一阵凉风袭来打在他背上,潮湿的水汽窜得他脊背发寒,轻轻地把条条放在小床上,林序才直起身去关窗户。
已经快到中午了,他扶着湿冷的窗户擡头看,外间天色依旧阴沉沉的,云不是云天不是天,不知道齐渊他们要多久才会回来。
葬礼现场是一片暗沉的黑白,乌压压的人群举着黑伞在雨里整齐排列,缓缓移动。唐言一站在最前面,眼看着一波一波吊唁的人潮似乎远没有尽头,雨水顺着伞沿滴滴答答时而跑偏,不一会儿他半边身体已然湿透,才终于等到了女王登场。
九岁的女王陛下为了遮掩稚嫩,脸上精心涂抹了浓重肃穆的妆容,走近一看像一张惨白的红唇面具,配着这身黑色的伞裙套装,违和又别扭。
所有人齐刷刷合伞鞠躬,在雨水沖刷下,聆听女王在伞下讲话。
幸亏是个孩子,话不多,以元首和三军统帅的身份发表悼词后,唐言一正打算起身,却听到了惊雷般的安排。
本以为倒霉的未婚夫死了,这婚事暂时也就搁置了,至少短期内不会再有新动向,难道是他不了解九岁女孩的脑回路吗?就这样在葬礼上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更换结婚对象,婚期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