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歌慢慢起身,对着柳噫深深行了一礼,柳噫被叶长歌毫无征兆的动作吓了一跳,回过神连忙扶起他:“叶公子,不必如此多礼。要谢便谢令弟吧,是他说动了师父,我也只是遵从师命罢了,当不得你如此大礼。”
叶长歌顺从的直起身,对柳噫笑了笑,却并未多言,他走出房门,站在院中的树下,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是少有的放松而温暖的笑容。
“柳姑娘,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感谢你,是你让我有了能重新站在阳光下的希望,不论结局如何,我都万分感恩能遇见你。”叶长歌偏过头,看着柳噫笑着说。
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洒在他的身上,配上他脸上似乎能令冬雪消融般的温暖笑意,柳噫甚至觉得自己能在他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模样。柳噫呆了片刻,似有些招架不住般,逃也似的离开叶长歌的院落,只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切勿劳累”飘散在风中。
“哈哈哈哈哈。”叶长歌看着柳噫的背影,不觉笑出声来。有多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笑过了呢?不记得了。
他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据义父所说,捡到他的时候浑身是伤,他都以为他熬不过来了。没想到他如此顽强,硬是挺了过来,只是苏醒后忘却了前尘。大夫诊断说是头部遭受重创,内里可能留有淤血,才使得失忆,且脏器受损,日后习武可能会有问题。
他以为,只是没法武艺高强而已,却不想,是根本无法习武。儿时的伤使他整个身体情况都不太好,这些年来,他又时常思虑过重,只能终日汤药不离,缠绵病榻。
直到,竹渊请到了柳噫。
竹渊此行究竟能有几分真心他心知肚明,但药师谷之行让他有了能重获生机的希望,他还是感念竹渊的。
叶长歌猛地收住笑,不意外又引得自身咳了几声。他站直身子,藏在袖中的手把玩着一串佛珠,勾了勾嘴角:“去把那位请来。”
声音轻得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微微颤动的树枝似乎证明了有人刚刚离去。
“长歌,如何?”来人步履匆匆,整个人裹在黑袍内,连带着黑色兜帽,看不清长相。
躺在椅子上的叶长歌睁开眼,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淡淡开口:“柳噫说这三叶灵芝有效,先服用几天。”
对方点点头。
“阿渊已成功获得藏剑阁大小姐的信任,看来我们的计划可以推动了。眼下他们一行四人正准备护送凌家庄小姐凌双双回凌家庄。”
“凌家庄。”黑袍人喃喃自语,仿佛透过虚空在看什么,“哼,没想到啊,居然又撞上来了。很好。”
黑袍人兀自走进叶长歌的房内,挥毫写了一封信,拿出来递给叶长歌,“派人把这封信交到竹渊手里,该怎么说我想你知道吧。”
“是,长歌明白。”叶长歌接过信,双手交迭在腹部,微微低头示意。
“去办吧。”黑袍人淡淡道,头也不回离开了小院。
叶长歌保持这个姿势良久,未曾起身,无人看见他嘴边的讥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
沂州城,朋来客栈。
“少庄主,庄里的信。”一身黑的风一突然出现在竹渊屋内,双手递上一个信封。待竹渊接过,便后退一步,放缓呼吸降低存在。
竹渊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两张信纸。
“渊弟,见字如面。今兄收拾义父书房,见一信署名于你,想必是义父留下想与你说的话,故寄此一遭。”竹渊先看了少的那封信,是义兄叶长歌写给他的。
“父亲留给我的信?会写些什么呢?”竹渊自言自语道,手上动作不停拆开另一封信。
看完,竹渊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久久未曾动弹,脑海中却仿佛走马灯一般闪现过种种画面,再回想着刚刚信上所言。虽说他早就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可真的大喇喇摆在面前之后,又有一些无法接受。
按信中所言,竹渊是被竹瑾在河边捡到,身上除了包裹的襁褓以及写了生辰八字的纸片,还有一块玉佩,这说明他生身父母身家应是不错。捡到他的时候,他不过满月,竹瑾在信中猜测,许是他们遭遇了追杀或是不测,否则如何舍得将初生的婴儿放在木盆中随水漂流呢。
“风一,除了信,庄里还有其他东西一同带来吗?”竹渊想着信中所说的随身玉佩,问道。
“还有一块玉佩。”闻言,风一从竹渊身后走出,从衣襟中摸出一块暖白玉,双手恭敬地递给竹渊。
竹渊接过玉佩,细细查看。
“这是、这是上好的暖白玉?入手温润略有暖意,这暖玉应是江南较为常见,或许我可以去江南寻寻线索。”竹渊翻来覆去看着这块玉佩,只听见“咔”的一声,玉佩从正中裂开,里面居然是中空的。
竹渊顺着裂痕打开玉佩,中间有一张小纸条。竹渊打开,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字:愿我儿平安喜乐。字体娟秀却又不失风骨,看起来像是女子所书。
也不知为何,竹渊莫名眼眶一热,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难道这就是母子连心吗?”竹渊捂住心口道,他们会还在这世上吗?
竹渊继续仔细翻看着玉佩和纸片,他举起纸片映照着烛火,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这纸,似乎有夹层?”竹渊小心翼翼剥开纸张的夹层,里面写的是生辰八字。
“怎么又是生辰八字?这和父亲信中写的不一样,可是这纸条藏在玉佩中,应当是我的生母所写吧,如此这个八字应当也是真的。那么父亲说的那个是什么?难道他在骗我?这纸……”竹渊拿起纸条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纸上还有些许淡淡的檀木香,墨迹也仍保有墨香,若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晋州特有的纸墨,且产出很少。晋州离凌家庄不远,届时可以前去打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