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嘆口气,“你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我……”盛昕音声势弱下去,站在陈正的角度,若是凶手真的是王晋民,贸然传唤,证据不足最多四十八小时就要释放,万一他逃跑,得不偿失。
周屿插话道:“陈警官,你们不是在查林主任的自杀案吗?与其把精力放在宋医生身上,不如看看这个王晋民,他既有动机,又有机会。而且,那天我在葬礼上见他出现过。”
陈正似笑非笑,目光游移过两人,“真见过啊?”
盛昕音刚想质问他“你什么意思?”,就听周屿说:“我愿意做一份正式笔录,为我所说的一切负法律责任。”
周屿继续道:“有一部分犯罪分子会在作案后返回案发现场,确认死者的情况,或许他就是这样的人。”
陈正无言以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周屿,你失踪了十年,到底去哪儿了?”
盛昕音下意识抢答:“他……”
陈正截住她的话头,“别以为我不记得他了,我特意调出来周屿失踪案的卷宗认真看过,你说亲眼看到他坠楼,还说有人要杀你,对吗?”
盛昕音一噎,“是又怎么样?”
“一个人不可能毫无痕迹得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十年……”
周屿打断他,“我的案子,应该跟陈警官没什么关系吧?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是先集中精力把凶手找出来。”
陈正没再追着不放,恢复成平日裏公事公办的样子,“不是我要拖延推诿,实在是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盛世裏商场美陈倒塌案是王晋民做的,即便把人抓回来,检察院那边也起诉不了。”
“那林主任自杀案呢,你们不是找到了他的笔记本吗?”
陈正一怔,忽然想起裏面确实有几页提到了“他又出现了”“他竟然向我道歉了”“我能相信他吗”……如果那个“他”指的是王晋民,似乎也说得通。
无论哪个案子,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人找到。
可经过警方逐一排查,王晋民登记的电话号码是假的,住址是假的,也再没回过公司,自此销声匿迹。
郊外墓园。
王晋民站在一棵松树下,远远地望着妻女的墓碑,抽了一整盒烟。
他不确定警方目前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会不会在这裏设下埋伏等他出现,所以很警惕。盛昕音还活着,他还不能被抓。
微风吹动着覆盖半山的植被,不断发出瑟瑟低鸣。
王晋民还记得妻子临死前的样子,她的精气神都在日复一日的病痛折磨中消耗殆尽,虚弱地伏在他膝上,劝慰他要重新开始。
他是要重新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
监狱裏全是渴望重新开始的人,出狱那天,同监的狱友纷纷和他约好再见,只有他知道,他们不会再见了。
对于王晋民而言,这已经是第四次循环。
第一次杀死两人后,他因故意杀人罪被执行枪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杀医生的当天,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挥下屠刀,然后立刻到女孩的学校杀了她,却没想到这次醒来,时间向前回溯了一天。
王晋民迟疑了,他不确定这是否就是妻子所说的重新开始的机会。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再次来到医院,可这次很不顺利,当他砍杀林槐序时,被他的学生宋修然拦住,所以没能当场了结他,而杀那个女孩时又被她的同学阻止,也没成功。
落网之后,他坐了十年牢,放出来后他继续按照计划先将林槐序杀死,再策划实施了电梯爆炸案,当时他就在轿厢顶部,一同被炸死,再醒来发现时间点继续向前回溯,来到了妻子死前一个月。
他已经能确定,循环重启的关窍似乎就是要杀死这两个害死他女儿的人。
而妻子被女儿的死刺激,伤心过度,重病不治,他陪妻子过完最后一段日子,将她安葬后,想要继续回溯时间。
于是,他先打电话调开宋修然,再来到医院找林槐序,可这次情况又一次发生了变化,竟然有警察同时来到现场,他拼尽全力只来得及把林槐序重伤,等他去学校杀盛昕音时,那个碍事的男同学又出现了,不仅如此,他还认出了自己,这说明他也有了循环的记忆。
果不其然,推周屿坠楼之后,他眼睁睁地看着人凭空消失。
也正因为如此,警方没有足够的证据,只能定他故意伤人罪,他又在牢裏待了十年。出来之后,他找到被砍伤的医生林槐序。
对方承认当年在女儿治疗上存在疏失,一直心怀愧疚,又因为离开手术臺得了抑郁症,整个生活几乎毁于一旦。
这次,王晋民向他讲述了循环的机制。其实,只要他能成功救下女儿,回到最初,对林槐序来说何尝不是重生呢?于是,林槐序在他的蛊惑下,走上天臺,纵身一跃。
难办的是怎么才能杀死盛昕音?
她的生活优渥,一帆风顺,根本不需要重启,而且身边还有一个同样陷入循环的帮手周屿,为了救她,他甚至不惜付出生命。
经过这几次交手,王晋民发现周屿既聪明又专注,做事直指目标,从不拖泥带水,为了抓到他,十年前拼尽全力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疤,十年后很快掌握了他所有的信息。
关卡似乎变得越来越困难,他还有机会吗?
王晋民朝虚空中吐出一口烟,算起来,他已经被困在循环裏几十年了。
他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只知道只要完成杀掉两人的任务,就能重启循环,向前回溯时间,总有一天他能回到女儿出车祸前,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