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盛昕音一时有些语塞。
鬼使神差地,她瞟了一眼旁边,副驾驶此刻不就坐着她十八岁时候喜欢的人?周屿正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被动听着她们母女的谈话。
这两年,盛昕音和父母之间所有话题的开头都各不相同,最终却殊途同归到结婚生子上面。
“家裏也不需要你去商业联姻,我和你爸爸就想你能找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音音,你说宁缺毋滥,我同意,但妈妈同样不希望你因噎废食啊。”夏语冰慢条斯理地提建议,“要不我抽时间去市医院挂个宋医生的号,替你考察一下,长相、家世都是次要的,这找对象说到底还是得性格好,情绪稳定……”
盛昕音打断她的自说自话,“妈,你怎么这么闲啊?他上次说在急诊轮岗呢,你去哪裏挂号,想进急诊啊?”
“我这不是担心你,怕你遇人不淑吗?你不记得了,你上大学时有个男生追你,骗你说他得了绝症,如果临死前你不答应他就死不瞑目,要不是我找人查他那所谓的病历,你心一软肯定被骗了……”
大概是觉得太离谱,总是轻声慢语的夏女士声音都不由自主高起来,细数盛昕音这些年坎坷荒唐的恋爱史:“还有你高三毕业那年,填志愿时非说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填同一个城市的大学,硬是等到最后系统都快关了才提交,结果后来怎么样,你说他莫名其妙失踪了……”
周屿的目光若有似无飘过来一瞬,盛昕音只觉面红耳赤,辩解道:“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现在都快三十了……”
“你还知道你快三十了,自己的事儿是一点儿都不着急……”
“好了好了,我要专心开车了,拜拜。”盛昕音不由分说地切断了通话,转眸看了眼刚才被提到的当事人,凉凉道:“别多想,我可不是找不到对象,而是追我的人太多,挑花了眼而已。”
半晌,周屿好像很轻地嘆了一声,没什么音调起伏地说:“真的过了十年吗,我怎么觉得你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呢。”
说什么呢,小屁孩,不要以为她没听出来他在暗戳戳讽刺她没长进。
盛昕音轻轻嗤了声,懒得跟他计较,转而扬脸故意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保养得好,永远十八岁。”
但一晃神,又暗自诧异,她居然觉得他是个小屁孩,难道说明她已经开始相信他的话是真的了吗?
可能是这张脸实在太具有迷惑性了。
回到家裏,盛昕音没和周屿做过多交流,给他拿了套她爸爸留在这裏的运动装当睡衣,让他换掉湿掉的校服,简单交待他一遍客卧卫浴和洗烘机怎么用就回房间了。
既来之则安之。即便周屿是骗她的,应该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太阳照常升起。
周屿醒来,睁开眼睛坐起身,意识彻底恢复清明。
他本以为会睡不着的,却一夜无梦。
灰白色的晨光从窗帘缝隙中挤进来,屋内陈设与昨晚关灯前一模一样,他还在盛昕音家裏,没有如睡前设想中那般重新回到十年前。
周屿倒回枕上,无奈地嘆了口气。
这一整夜,盛昕音睡了醒,醒了睡,闭眼便是无休止的高中过往片段,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轮转回放,天蒙蒙亮才勉强有了几分睡意,却又很快被闹钟吵醒。
她顶着两个黑眼圈,打开外卖app随便点了几样平时喜欢吃的早饭。
门铃响起时,她掀开眼罩,挣扎着爬起来,从卧室出来走到客厅,看见周屿已经从门口小哥手裏接过外卖,将袋子裏的东西取出来,摊开摆在餐桌。
“早——”她眼眶微红,困倦地掩唇打了个哈欠,看他已经收拾停当,换回了昨夜洗好烘干的校服,完全就是漫画裏男高的样子。
盛昕音佯装清嗓子,赶走脑海中不合时宜的乱想,上下打量他一眼,“今天我们商场有个活动,我得参加。你跟我一起去,到时候我陪你买几件换洗衣服,你总不能一直穿校服吧?”
周屿无从拒绝。
吃饭时,盛昕音见周屿一副食之无味的样子,问了句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大概是在想事情,他有些欲言又止,半天才说:“……没味道。”
“怎么会?”盛昕音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说:“我们商场有很多好吃的店,午饭挑你喜欢的。”
周屿不置可否,却没拂她的好意,“谢谢。”
上午十点整,商场内已经熙熙攘攘,平时这个时间人流量本来不会这么大的,主要是因为一楼要举办一个高端护肤品牌代言人见面会的活动,很多粉丝一早就到了现场布置应援。
盛昕音今日应邀出席剪彩仪式,她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打算先去买衣服,在专属车位停好车后,和周屿一起,刷卡走进电梯。
这个电梯主要供接待使用,平时是公司高管专属,此刻只有他们两人在内。
“七楼都是男装,应该有适合你的风格。”盛昕音按下数字七,“对了,还要再给你买个手机。”觑了眼他的表情,又象征性加了句,“就当是你借我的,以后要还的。”
周屿默了一瞬:“不用这么麻烦,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又消失了。”
“……”
又来了。盛昕音无语地剜他一眼。
电梯开始稳步上升,门顶中间的液晶显示屏从负二依次逐步到一、二……四周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荡了下,盛昕音穿高跟鞋没站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眼疾手快的周屿抬手扶住,“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