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来人,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印象中,周屿比她高一个头半,但今天她穿了高跟鞋,所以差不多能平视他的眼睛,不像十年前,他不低头,她就要仰起脸跟他说话。
“你……”
周屿没有说话,盛昕音张了张口,却一时又说不出什么。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张丝毫没有岁月洗礼痕迹的脸庞,大概是淋了雨的缘故,他的头发还略带着潮湿,几缕碎发松散垂在额前,鼻梁高挺,脖颈纤修,双腿笔直,再加上那身培成中学的校服,简直像是直接从十年前的那个夏天走来。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人受造物主偏爱,比普通人更能扛住衰老,但像周屿这样容貌、气质、骨相、衣着甚至整个人的状态都和十年前如出一辙的,盛昕音还是第一次见。无论男女,就算是在靠脸吃饭的娱乐圈,颜值顶流也做不到。
静了很久,盛昕音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奇怪道:“你……你怎么穿的校服?”
周屿没答,而是问:“我们有十年没见了吧?”虽然这种明显带着探寻意味的问句口吻不太正常,但也算是久别重逢常规的开场白。
盛昕音没想太多,示意他们坐下谈,边答道:“是啊,高考结束就没再见过。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
周屿蹙起眉,像是稍微斟酌了下,才重新开口:“我……发生了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
盛昕音挑了挑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静了片刻,缓慢地抬起眼睛看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裏。”
“?”
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盛昕音满眼问号。
“什么意思,你迷路了?”
“不是。”周屿注视着她,语速不快,声音低沉,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平静而笃定的,“我的意思是,今天是2024年6月25日,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裏。班主任武老师让我高考出分后去趟学校,我出门时还是2014年6月25日,后来我掉进了科技馆旁的人工湖,醒来以后,就发现来到了十年后。”
“……”盛昕音怀疑自己幻听了,怎么他说的每个字她都明白,可组合在一起却仿佛天方夜谭。
周屿没再开口,像在留时间给她消化。
盛昕音终于哑然失笑:“啊?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从十年前来的?”
“对。”周屿郑重地点了点头。
盛昕音忍不住嘴角一抽,马上警醒地环顾周围,查看是否有隐藏摄像头,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他身上的校服:“你在搞什么,是恶作剧吗?要把我的反应录下来当十周年同学聚会的彩蛋?”
可对面的人看见她的反应,没有笑,也没有接话。
盛昕音自顾自地尬笑了几秒,见他毫无波澜的样子,甚至有些严肃,她只好收敛笑意换了个说辞:“别开这种玩笑了,有事你可以直说,能帮我一定会帮你的。”
周屿强调:“我没有开玩笑。”
淡定。
盛昕音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竭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曾幻想过跟失去联系很久的人重逢,她也不例外。只是,她做梦都没想到和周屿再见面会是这样匪夷所思的场景。
两人都没作声,这段空白持续了足足有半分钟,直到盛昕音克制着反问:“换位思考,如果你是我,会怎么想?不会觉得我在骗你吗?”
周屿轻轻眨了眨眼睛,他的瞳孔很深,她不由得盯着多看了两秒,他的眸子似乎还真如曾经那个少年一样干净疏离,她偏头避过,听到他反客为主问:“我骗你这个,做什么呢?”
盛昕音顺着他的逻辑,不解地咄咄发问:“我怎么会知道?你说你是从十年前来的,那你找我做什么?我又没办法帮你回去。”
周屿眼睫低垂,似乎没办法给出答案,就这样沉默着。
纵然这套说辞极其荒唐,但周屿身上的一切迹象却仿佛都在映证他说的话。
认真回想起来,十年前的事情的确像雾裏看花一样朦胧,处处都透着不合理。
盛昕音甚至不知道他最后上了哪个大学,那年高考放榜,根本没见他的名字,有人说他爆冷没考好,受不了落差,隐姓埋名去别的地方复读了,有人说他考了全校第一,但小时候走丢,被亲生父母找到,所以带到国外去了,还有更夸张的,说他跟街头混混打架闹事被关进去了……各种版本,说什么的都有。
因为失恋,盛昕音情绪低落,出分后填完志愿就跑出国旅游了一个月,临近大学开学报到才回来。这些传闻都是后来几年同学聚会才听人说的,她也没特意去求证过。
“你不相信,我能理解,如果是我听到这些,也会觉得很荒谬。但是——”周屿注视着她,话锋一转,“我是在跟人打斗的过程中被他推进湖裏的,而那个人,要杀的是你。”
商场爆炸
“有人要杀我?”盛昕音吃惊地重复了一遍。
“怎么可能?”她抱起双臂交迭于胸前,呈现一个防御意味极强的姿势,轻嗤道:“周屿,你胡编乱造也要有个限度。”
周屿不作声,听盛昕音思路清晰地诘问:“好,退一万步,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这些年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这点周屿也想不通,他微微蹙眉,看着她嘆了口气,“我不知道。”
然后紧接着追问了句,“那天,你真的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按理来说,那个人将他推入湖中后,应该会继续找盛昕音的麻烦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