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官员看到萧干城关于太县非法兼并土地和匿税案的案卷后,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决定也是两条腿走路。一是让全省都摸排一下非法兼并和匿税的情况;二是两司派员去太县核实情况。
却说萧干城自从清理完本县的匿税案后,倒是怡然自得,并将案情说给了德音。德音听后到不似先前一般嚣张,倒是有些怂了。郑德音说道:“夫君,你说这太县一共七十多万亩税田,你竟然查出八万亩匿税田,这可是占全县税田的一成还要多啊!这还不算非法兼并的土地。”
干城笑道:“可不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德音惊讶道:“太县这么多匿税田,那全天下是不是都是如此?”
干城一笑说道:“差不多,肯定还有比太县匿税和非法兼并更严重的地方。”
郑德音有点惊恐,说道:“这事如果捅到陛下哪里,那陛下若是清理全天下的匿税田,你岂不是得罪了所有的文官和乡绅?干城,要不咱们还是辞官回家卖茶叶去吧?”
干城手中把玩着茶盏,淡然一笑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估计陛下现在正愁银子不够用,肯定会借机让内阁牵头清查天下税田。当今辅金仁恕家中就是土地多的不可胜计,据说都到了地连十余县的地步。我就不信他家里的子弟家奴就没有非法兼并百姓田亩的事,搞不好连命案都有不少。还有他号称江东文士领袖,我看他怎么查江东?江东的非法兼并和匿税田查不清楚,我看他也得滚蛋回家。他断我的青云路,我就要断了整个江东文士的财路。”说罢,干城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桌面,仿佛金仁恕已被他拿下一般。
郑德音惊讶道:“干城,这到底行不行?”
干城冲着郑德音翻了一个白眼反问道:“我行不行,你还不清楚?”
德音狠狠捶了干城一拳道:“跟你说正经的,你瞎扯什么?”
干城被捶完,倒是一副十分受用的样子,然后说道:“娘子莫急,十万蠕蠕大军咱都能收拾了,金仁恕也一样。”
话说干城的案卷送到省里没几天,布政使司漕粮道从四品参议王德恭、按察使司正五品佥事刘茂清二人便率队前往太县进行复查,府里自然也派人跟着。连续几天太县县衙都十分繁忙,各种档案不断被调取出来送到王德恭和刘茂清手中。连续查了三日,王德恭与刘茂清面面相觑,干城的案卷几乎是滴水不漏。虽然案卷中有些地方看似有漏洞,但都有补充证据和证词支撑。还是刘茂清先开口道:“王大人。如果单从书证上来看,太县的非法兼并和匿税案并无问题。”
王德恭自然是老狐狸一条,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说道:“那刘大人的意思是?”
刘茂清说道:“如果继续核查下去,恐怕只有提审犯人和证人,与他们之前的供词和证词进行核对。”
王德恭小心地说道:“这供词和证词数量极大,若一一核对下来,恐怕没有半年都不行。”
刘茂清摇头晃脑道:“抽查一部分,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王德恭觉得眼前的刘茂清有点无事生非。一般复查或核查案件都是以书证为主。这样做不但省事,即便日后出了问题,追查起来也可以推到制作书证的官吏身上。这个刘茂清有点太较真了,不过毕竟按察使司是掌管一省刑法的衙门,自己也不好多说。于是说道:“那就有劳刘大人了,本官就跟着旁听好了。”
于是二人将萧干城叫来。刘茂清说了要核对供词和证词一事。干城虽然觉得麻烦,但也只好从命。只见刘茂清端着一份案卷摇头晃脑的说道:“笔架村里长柴宝贵抢夺民妇刘氏田产三十七亩一案的犯人和苦主,劳烦萧县令都给本官带上来。”
干城躬身一揖说道:“柴宝贵就在大牢中,但田氏的村子距离县城将近一百里,即便是骑快马也需要夜里掌灯时分才能到达县衙。不如二位大人明日一早再审理此案?”
刘茂清顿时不悦,喝道:“萧干城,你是要提前串供不成?今天就是夜里三更本官也要问清这个案子?”旁边的王德恭也是微微摇头。这刘茂清也真是精力旺盛,这还让不让人休息。本来他还想在太县玩两天,带点土特产回去孝敬上官。
干城并不生气,只是躬身说道:“谨遵刘大人台命。”
说着干城安排衙役赶着马车去笔架村找田氏过来问话。然后回来给刘大人倒茶赔不是。刘大人仍然撇着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忽然门前一个衙役在门口张望。王德恭挥了挥手,示意干城看看到底有什么事。干城一板脸问道:“在公堂前张望,所为何事?”
衙役跑进来要在干城耳边说悄悄话,干城一摆头,说道:“这是干什么?有事大声说。我太县境内还有什么需要背人的事情吗?”
衙役于是插手说道:“大人。金川伯托人给您送来一件西海郡王殿下的礼品。”
干城稍微一愣神,王德恭和刘茂清听后都不禁脑袋嗡的一声。刘茂清手中的茶杯直接跌落在公案上,打湿了一本案卷。干城听到茶杯跌落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说道:“快拿上来吧。”
只见一名金川伯家的护卫双手捧上一个锦袋。锦袋中装了一把一尺来长的铁折扇。干城背对着王德恭和刘茂清,慢慢展开扇子的一角,就看到一个“过”字。干城的手稍稍一抖,于是将扇子翻过来徐徐展开,只见是一副山水画。准确的说这幅画上几乎就没有山,基本都是涛涛江水,在扇面顶端写着“明察秋毫”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干城赶紧拿着扇子在怀中摇了起来。只将明察秋毫一面展示给众人。其实干城已经用余光看到,扇子的另一面是“过犹不及”四个大字,还有一株梅花挺立在风雪中。干城摇着扇子转过身来,王德恭和刘茂清看到明察秋毫四个大字都是微微一震,然后紧紧盯着扇面看起来。王德恭和刘茂清都是混迹官场三十年左右的老吏,初入仕途时可没少见过西海郡王的题字和批阅的公文,自然能认出明察秋毫四字确系西海郡王真迹。
刘茂清结结巴巴询问道:“西海郡王如果还在世,都已经快一百多岁了吧?”
干城合上折扇,笑道:“西海王殿下是下官夫人扶云乡君的伯祖父。下官婚礼当日倒是有缘见过他老人家一面。当时下官才二十岁,西海王殿下已经是九十三岁高龄。这样算来,现如今他老人家已经有九十七岁高龄了。”
众人震惊了好一会,王德恭欠了欠身子,开口说道:“太祖和当今圣上都在寻找西海王殿下。不知萧大人可否还能寻到西海王殿下?如果能够寻到,必有封赏!”
干城用铁折扇敲着手笑道:“西海郡王殿下神龙见不见尾。莫说是下官,就是下官的夫人和岳丈也都寻不到啊!”
这会儿刘茂清也反应过来,说道:“萧大人,既然那田氏距离县衙甚远。不如就请萧县令找几位就近的犯人、苦主或证人过来问话吧。”干城连忙躬身称是。
忙活了一天,干城终于回到家中,他将铁折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便将折扇轻轻放在炕几上,然后就陷入沉思。郑德音飘然而入,一把捡起铁折扇打开玩赏起来。郑德音看得一头雾水,问道:“干城,这个铁折扇可是伯祖父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