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翠回神回得比她还慢,这才后知后觉翕动了一下鼻尖,闻到了极其熟悉的味道,“好像确实是鸡血?”
得到她的回答,方淮曳彻底松了口气,随即忍不住问道:“你这一路都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依照方之翠的敏锐不至于将身上的血是鸡血的事忽略到现在。
方之翠:“先进去再说。”
现如今基本已经入夏,晚上蚊子太多了,特别她们这种一身鸡血的,更招蚊子。
三人快步进了屋。
方青月身上一身泥巴,反倒成了几人里头最防蚊虫的,她往沙发上一躺,将黄色符箓都压在身下,长长舒了口气,“好累啊今天。”
方淮曳给自己倒了杯水,迫不及待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方之翠最后进门,合上门后说道:“我一路上都在想,我们这里以前有没有吊死过人。”
方淮曳:“可是以前这个尸体第一次出来的时候,你不是说过这些年没有吗?不说没有,就连香樟树都不存在。”
方之翠解释道:“我说的没有是乡道修建起来之后,但是修建之前不代表没有。”
方淮曳眼睛一亮:“那你是有线索了吗?”
方之翠摇头,似乎有些难言,眼底又有些惆怅,“没有,而且这件事不好查啊。”
方淮曳困惑:“为什么?”
躺在沙发上的方青月倒是解答了她的疑惑,她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因为以前村里吊死的人多得是啊。”
方淮曳:“啊?怎么会?”
方之翠喝了口水,见方淮曳把目光挪向她,便点点头,肯定了方青月这句话。
“你给下半截尸体拍照的时候,仔细看过她露出来的小臂上的皮肤吗?”方之翠问道。
方淮曳哪儿敢看啊,她那时候连滚带爬,眼睫毛上都是血,慌慌张张拍了几张自己都没看清的照片,最后照片还跟着尸体一起消失了,都没来得及仔细看。
方之翠说:“尸体上的皮肤,很苍白,但是也很细腻,没有半点老态或者褶皱。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方淮曳愣愣看着她,脑子这种时候反倒短路了,“代表她死的时候很年轻?”
“哎哟,小姨,你怎么这种时候还没我聪明啊,”方青月插话,“她死的时候很年轻,但是我们这里这些年都没有吊死的人,那就只能说明她是很久以前还在很年轻的时候吊死的。”
说着,她开动自己的脑子猜测了一下,“乡道没建起来之前,我们这里其实农田里也没有树的,都是分好的田块,要找有树的时候,起码得建国之前了。”
这种时候,方青月聪明得不像话。
她的话没有被方之翠否认,方淮曳便顺着她的话往下想,如果得到建国之前,那要找到一个上吊的女人,确实太难了。
不是因为年代久远没有资料,而是因为无论在哪里的农村,在尚未建国之前的混乱年代里,因为各种原因,吊死的人太多了,根本不会有人去刻意记得这些逝去的生命,光自己活命就已经很艰难了。
方淮曳深吸口气,有些烦恼的坐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方之翠见状,躬身摸了摸她的头,低声安慰,“可是我们也不是全无线索,起码今天证明了这具尸体和老娭毑有关系,是我们手里的骨头的主人,或许也可以从这里去问问别人嘛。”
村里出生在建国之前的老人又不是没有,多问问总能问到的。
方青月闻言也安慰她,“对啊,小姨,实在不行,你明天去问问我娘姥子嘛。”
方淮曳半抬头,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方青月说的是她自己的妈妈。
她们两人的安慰倒是挺有用的,起码方淮曳心里好受多了。
她并不习惯让消极的情绪在心里停留太久,否则她会丧失斗志。
方淮曳只缓了几下,便有些勉强的上楼拿衣服洗澡洗头,她这一身实在不舒服极了。
等到方淮曳走了,方之翠坐在地毯上,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屋里很安静,方青月似乎睡着了,煤炭靠在她腿上,正在打呼。
“方青月,饿了吗?”她突然开口问。
方青月闭着眼没回话,似乎已经进入深度睡眠。
方之翠猛得踢了她的腿一脚,声音微沉,“别给我装,睁眼。”
方青月被踢疼了,有些恼羞成怒的说:“使这么大劲干嘛!”
“你现在脑子是清醒的吧?”方之翠扯了下唇角,“什么时候醒的啊?还给我装呢?”
方青月闻言眸光略微闪烁,“你、你在说什么啊?”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傻只是一阵一阵的,脑子时不时就会清醒点,但你自己觉得傻着最不错,能想干嘛干嘛,别人也会对你更宽容点,所以傻的时候是真傻,清醒的时候也在装傻。”方之翠凝视她,“什么时候醒的?我们去乡道之前你肯定是没醒的,看到尸体的时候?为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方青月音量大了点儿,“而且你不要给我没大没小的!”
“你对那具尸体有印象,”方之翠用的肯定句,“因为你对尸体有印象,脑子清醒的时候又同情方淮曳,所以你才会让她去找你妈,这样你就可以继续装疯卖傻,不会暴露。”
“我没印象,我只是、只是觉得有点儿熟悉。”方青月缩了缩脖子。
这也算变相承认了。
她有时候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傻还是清醒的,被方之翠这么一喝,反倒界限明晰起来。
“你怎么看出来的啊?”她小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