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尘缨看见宴玦瞳孔闪烁,只是淡淡瞥了自己一眼,什么表情也没留下,便又把视线偏离了去。他站直后背,一句话也没说,只转过身径直朝楼下走。
重尘缨心里又着了急,连忙跟上前去,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始终隔了三四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下楼,出门,然后走上街道。
浓稠的夜,绚丽的光,若隐若现的黑色阴影。
宴玦一直慢慢吞吞地,沉默地走,他便也一直小心翼翼地,胆怯地跟。
路上其实很多人,商贩,顾客,孩童
可落在重尘缨眼睛里,只有那个形单影只的背影。
路上其实很多声音,叫卖,还价,嘻闹
可听在重尘缨耳朵里,只有那飘扬顿挫的脚步声。
穿过嘈杂鼎沸的河岸,穿过静谧幽寂的暗巷,在沉默又执拗的陪伴里拉长了一切感知。
放大了宴玦。
直到一路步行回了驿馆,再次进门,再次走上楼梯。
宴玦踏进自己的房间,在重尘缨想要跟着进来之前“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他被关在了门外。
宴宴
那一声响正对着脸,还附带着不小的阵风,将重尘缨额前的发丝都往后带去几捋。
他挨着门板站立,也舍不得往后退一步,好像只要他不离开,宴玦就依然在自己前面走。
喉间凸起的关节滚动又停下,局促忸怩的手臂也抬起又放下。重尘缨抿紧嘴唇,不说话也不冒出点声音,只呆愣愣地垂头站着。
明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却又好像隔着一片瀚海,跨不得,越不过。
好半晌,重尘缨才一鼓作气般地把眼睛抬了起来。
而视线刚刚汇聚,他便发现透过那层窗纸,后面有一道深色的人影。
是宴玦背着门板站在另一边,同样没有走远。
空气没有凝结,可是谁也不说话。
不说话也无碍,仅仅只是背影也足以让重尘缨为之一振。
“宴七”
他吞咽了口水,轻声念道。
“对不起。”
重尘缨把手掌虚虚贴在门板上,好像只需这样,掌心的温度就会带着他的歉意传递到另一边。
这种情绪,这种话是他目前短暂的一生里第一次生出,第一次表达,羞怯的,气恼的,也是赤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