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当复归来!
他还活着,还在这里写下誓言!他一定会活着回去。
她轻轻地摸着干枯仓遒的树干,将额头轻轻抵在那行字上,隐忍压抑的思念和牵绊,瞬间如潮水般,从四野八荒之中席卷进心中。她全身微微颤抖,沙哑的声音哽咽凝噎。星空落下清华星辉,映在她纤弱的肩膀上,她靠在树干上,脊梁娉婷笔直,倔强孤傲。
活着,相见。这不仅是他的信念,也是她的信念。此时虽然天涯相隔,心却依旧相惜牵绊。
在绿洲中休憩至半夜,所有人再次整装出发。也许没有人知道此行的目的地,但是洛月心中却很清楚。
那是一座地狱!比炼狱更加绝望更加残酷的地方!
那座消亡的古城!
两天两夜之后,洛月带领的暗卫终于停下脚步。所有的人平时着前方地平线,连绵黄沙,不,黑沙,万里无边,这处死亡气息笼罩萦绕,竟比黄沙掩盖的沙漠更加让人胆寒生畏!
前方的轮廓模糊蜿蜒,却狰狞险恶。空气变得潮湿,腥臭无比,萦绕着浓烈的血腥恶臭,期间还带着刺鼻的腐烂味,说不清是什么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是什么地方?”宁九环顾四周,月下,这苍凉之地犹如炼狱,仿佛不经意就会有厉鬼从地下钻出来。
“后退三里。”洛月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只是轻轻一嗅,都令她头昏沉闷。
宁九也发现这里空气之中,似乎充满瘴毒,再多闻一些,说不定所有人都会中毒。
所有人后退三里,洛月遥望着月色下,那诡谲阴森的峭楞嶙峋轮廓,淡淡黑雾依稀从地面袅袅升起,如地狱之中爬出的鬼爪。
长川会不会在那里面?那里全是毒,一沾就死,平常人恐怕在哪儿挨不过半天,若是内力深厚,也不过撑三日。曾经,她见过无数人痛苦绝望地死在里面。
“王妃,发现有人的踪迹。”宁久将一支银簪交给了洛月,她拿在手中看了看,觉得这簪子陌生,没有见过。
不一会儿,又有人发现了踪迹,这次拿过来的,是一件衣服。
“这像是故意给人留下的痕迹似的。”宁久说道。
洛月蹙眉深思,这难道是长川留下的线索?亦或者,是赫连昭故意留下,想要将他们引到这里。她让宁久再去查看果然发现这些东西似乎是某个方向,一直引着什么似的,到这里便没有了。
“如果不是西北军留下的,那便是赫连昭故意留下的。”她说道,“那座消亡古国的城池,里面全是毒,连空气中都是毒瘴,若是进去,非死不可。”
“古国?”宁九惊异,“传说西域上,曾经有个楼兰古国,可是已经消失千百年了,没人见过。难道那座毒城就是?”
“嗯。”她点头,“其实原本在十几年前,那座古城也不过是被黄沙掩埋的古城遗址,后来被九重阁几大长老利用,将那里变成了毒城,用来淬练毒人。”
宁九脸色大便,惊愕恐惧地看了看洛月,心头狠狠地一梗,欲言又止。
“让所有人小心隐藏,若是被赫连昭等人发现,将我们逼进那座毒城,我们恐怕在劫难逃。”洛月警惕道,“我必须进去看看!”
“可是王妃,主子不一定就在里面!”宁九大骇,“这一路而来,我们走了将近七天七夜,还是您在熟路的情况下,而主子和赫连昭等人一定在路上耽搁了,也许还没有到这个地方。”
宁九分析得对,长川追赶着赫连昭从突厥方向赶过来,路途比洛月等人直接从东到西要远。再加上路途之中可能发生征战暗杀,或许会比他们晚到这里。
但既然有人故意留下线索,要将他们引进毒城,那么,毒城里面一定有鬼怪!
长川曾经送给她的冰蝉雪衣,穿上之后,就可以隔绝剧毒。虽然这冰蝉雪衣也不是对任何剧毒有用,但是聊胜于无。
她从行李箱中拿出冰蝉雪衣穿上,便准备进去。
宁九不安地看着她,她思索道:“我只进去看看,你让一些暗卫四散开去查看,查看长川到底会从哪个方向来。”她闭了闭眼,“若是来不了更好。希望赫连昭和九重阁那些老不死不会把他引到这儿来。”
“是。”宁九点头,“我也会让暗卫离远一些。”
洛月点头。若是此时玉貂在就好了,玉貂可以先进去查看。可这三年行走天涯,她回到了玉貂的故乡,便将玉貂留在了那座灵山上。
越是靠近,空气中黏稠腐臭便越是浓烈刺鼻,她屏住呼吸,凭着记忆找到入城的地方。这楼兰古国,宫殿被黄沙埋于地底,重重楼阁宫阙,都付于黄沙,黄沙地底宫阙之中,白骨皑皑,血肉腐烂。
她掩住口鼻,进入森森密道之中。密道之中,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无法看见任何事物。当年被送到这里淬练的毒人已经全部死亡,九重阁覆灭,药长老被长川斩杀,这里也不会再有人进来。但是这里淬练毒人的剧毒却留了下来,剧毒浸润黄沙黑土,弥散在空气之中,简直犹如一座毒城。
一步一步摸索着走进去,总算看到一点点光芒。前方宫阙走廊的墙壁上,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油灯似乎已经快要燃尽,火光摇曳微弱。
借着微弱的光,她看见一人蜷缩在一间破旧的房间之中。看那人衣服,她猛地浑身一震,周身如灵魂出窍般剧痛不已!
无法忍受剧痛和苦楚,她尖叫一声,朝着房间奔过去!
“长川!”她发出一声绝望痛苦的嘶吼——
☆、安得两全法
这痛苦惊慌的一声将破败地下宫阙满地爬的毒虫惊得四处逃散。洛月的心似乎被人捏碎,黑暗中,凌乱的冰蝉雪衣撕扯乱撞,推开爬满鼠虫的门,冲进房间中!
满地狼藉污秽,她颤抖着手将昏死在地上的人慢慢地扶着躺好。
漆黑的青丝遮蔽大半张脸,污败毒血染满了脸,几乎难以分辨容貌,破败的衣衫包裹住瘦削僵硬冰凉的身体。
她伸手捧着他的脸,胡乱的擦去他脸上的无痕,满脸纵横交错的伤痕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她猛地顿住,惊慌仓皇的眼眸讷讷地盯着这张脸。
虽然这张脸已经被毁,但是她此时却清楚的意识到,这人不是长川——这是云歌!
她穿着长川行军长川的墨裘大氅,全身缩在大氅中,乍一看,让她误以为这是长川。万千思绪和念头瞬间涌上心头,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多问,她运气调息了一会儿,将昏迷不醒的云歌放在背上,背她出去。
“唔……”也许是碰到了云歌的伤口,她低哼一声,幽幽转醒,发出模糊的声音:“长川,你是吗?”
冰蝉雪衣裹住身体,阻挡了两人之间的触碰。洛月有些艰难地背着她踽踽前行,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前进。
“长川,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云歌虚弱无力的声音在耳畔依稀响起,“在……在雪山上……我说,若是……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一定,一定要在我的墓碑上……刻上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