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复杂的心情,申屠嘉还是赶在送嫁队伍到达之前,赶到了王险城。
接待申屠嘉的是刘喜,而不是辽国鸿胪司的人,这让申屠嘉有些尴尬,毕竟,刘氏与吕氏共同的血脉如今都跑到辽东来了,当年吕氏帮着刘氏打下了半壁江山,谁能想得到,最后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呢?
刘喜对申屠嘉倒是没什么看法,当初长安倒吕的时候,申屠嘉还在淮阳呢!因此,这会儿刘喜的态度还是比较友shan的,他笑吟吟说道:“之前就听说申屠典客晋为关内侯,还不曾恭贺典客!”
申屠嘉摇了摇头,说道:“某也没有想到,公子会来辽国!”虽说刘章上书请罪,说是世子刘喜私下离开封地北上前往辽国,但是见过刘喜走之时阵仗的人就知道,刘喜的离开,是刘章允许的,要不然,刘喜能带走那么多的人口和财物?之前,刘章新娶的继室终于有孕,刘章顺势请求罢黜了刘喜的世子之位,大家便以为,之前那些算是刘章给这个儿子的补偿。
申屠嘉也以为是刘章容不下刘喜,所以逼着刘喜离开,但是如今看刘喜的模样,申屠嘉就知道,刘喜是自愿的。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刘喜这样的出身,在汉室那边,就算是能顺利继承朱虚侯的爵位,最终也只能是被边缘化。与其如此,还不如来辽国这边碰碰运气。而看刘喜的模样,显然在辽国这边很混得开,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
刘喜也没跟申屠嘉假客气,他轻笑一声:“典客是聪明人,有什么想不到的,在大汉,我就是个寻常彻侯的世子,甚至,我那个出身,一个不好,别说是世子了,普通公子都做不了,我若是不出来,又能有什么好下场!这不,我父亲不是已经罢黜了我的世子之位吗?”
申屠嘉正色说道:“公子私自离开封地,本就是打错,朱虚侯上书罢黜世子之位,也是理所应当的时期!”
刘喜也没跟申屠嘉争辩,只是笑吟吟地说道:“也罢,典客远道而来,不如先去驿馆休整一日,明日再去王宫觐见!”
申屠嘉点了点头:“正该如此,劳烦公子带路!”
原本申屠嘉见识过辽国地方上的驿馆,已经觉得极为不凡,等到进了王险城之后,申屠嘉顿时就发现,这边论起享受,只怕连长安那边的彻侯都比不上。申屠嘉以绝大的毅力从人造的温汤里面出来,拒绝了驿馆的驿卒送来的衣服,重新换上了自己带来的里衣,躺到了床上。尽管高床软枕,舒适非常,但是申屠嘉却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好,好在他如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也没因为晚上休息得不好,显得精神憔悴。
刘昌单独接见了申屠嘉,申屠嘉也是头一次见到刘昌。刘昌长得跟刘恒其实挺像,眉目端正清秀,但是身上气质却与刘恒有些区别,刘恒看起来显得有些温吞,而刘昌身上却带着少年的锐气,但是,身上都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申屠嘉心中难免有感叹了一声,然后就拿出了刘恒的诏书,又说道:“陛下听闻大王要娶箕氏嫡女为夫人,很是欣慰,特命臣携带贺礼前来道贺,还请大王观阅!”
刘昌看了一眼礼单,以刘恒表现出来的俭朴,这份礼单算是比较厚了,里面还附带了一把天子剑,若是刘邦赐剑,那还是挺值钱的,但是对刘恒来说,天子赐剑委实没什么稀奇的,他就喜欢搞这种惠而不费的事情,他当政期间,三公九卿乃至其他一些亲近的臣子,家里没有五六把赐剑,出门都不敢说是天子近臣!虽说现在刘恒还没有变成后来的赐剑狂魔,但是这天子剑在刘昌这里也起不到太多作用,所以,刘昌也就是多看了一眼。至于其他那些贺礼,在财大气粗的刘昌看来,也就是那么回事。
不过刘昌嘴上还是说道:“父皇厚爱,寡人铭感于心!寡人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却是难以承欢膝下,以尽孝心,实在是惭愧!”
申屠嘉赶紧说道:“陛下也很惦记大王,只是想着大王如今也是一国之主,身具万民之望,只要大王能安抚黎庶,叫百姓安居乐业,便是对陛下的一片孝心了!”
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刘昌跟着打起了官面文章,你来我往了半天,申屠嘉才说到了正题:“陛下有感于竹简木牍沉重不便,不比纸张轻便,还能记载更多的字句,因此,有意用纸张抄录天下典籍,只是,这纸张价格太贵,再加上运输费用,送到长安,又要贵上三成不止,因而,陛下想要纸张的制法,若是大王愿给,陛下可以给大王节制海外诸藩之权,不知大王觉得如何?”
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刘恒玩起来还是很熟练的,汉室如今连与自己相邻的那些藩属都没弄不明白,更别说是海外诸藩,他们连海外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也是从原本扶余、真番、肃慎人那里听说了只言片语,既然汉室如今对海外根本无能为力,那么,拿这种东西给刘昌,刘恒还是不会心疼的。
刘昌却对此很感兴趣,这年头不比后世,这年头讲究的是个名正言顺,有了这个节制之权,那么刘昌之后出海,不管干什么,都算是有长安天子背书,即便日后刘恒后悔,那也晚了,到了自个手里的好处,哪里还有随便吐出去的道理,除非能有更多的好处等着自己!
当然,嘴上刘昌是不能就这么认下的,他皱眉说道:“父皇想要纸张,寡人这个做儿子的,多孝敬一些便是!”说着便吩咐身边的起居郎,要其记下,回头每年进贡给长安的纸增加一倍!然后又对申屠嘉说道:“典客来我辽国也有了一些时日,也该知道,这造纸之法很是难得,不知道多少百姓以此为生,若是叫别人学了去,回头影响了辽国这边的销路,那许多百姓就要丢了饭碗!而且,父皇也忒小觑了寡人,寡人可是听说过,这海外也就是一些小岛,岛上只是一些不比猴子高多少的土人,连话都说不明白,寡人要这节制之权,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