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话说到一半,李乘玉已经起了身。他极快地走出扶疏院,向大门行去。长清拉着那小厮拔腿就跑,边跑边嚷:“小侯爷,我们先去挡着!”
逍遥侯府在南辰大街尽头,侯府大门往前三十丈也是侯府地界,除了侯府中人以及往来侯府之人外,并不许随便进入,平日里很是肃静威严。
但李乘玉到大门外时,只听得一片嘈杂喧闹,闹哄哄的,比戏班子后台还乱。
林昭清在马上坐着,瞪着眼向长清吼道:“开门,我要进去。”
长清挡在马前,一步不让:“使不得。”
林昭清怒了:“他顾未辞使得,我使不得?”
“小侯爷没说使得,便是使不得。”长清朗声。
林昭清盛怒,扬起马鞭向长清抽去。
但他手中马鞭的尾端却被长清牢牢抓住了。
对林昭清吼着的“放手”只做不闻,长清道:“公子还是扔了马鞭比较好,我控制不好力道,把公子从马上扯下来了可不好”。
长清身后,初九的衣服在抽打中已碎成了褴褛布条,渗着血痕。
马鞭的抽打最是狠毒,鞭子停了伤口也还是一直持续疼痛,初九身体四肢都被抽出深重鞭痕,躺也躺不得,站也站不住,面如金纸地抖如筛糠,豆大汗珠从额角滑过剧痛逼出的青筋,让人不忍卒看。
来报讯的小厮想想扶住他,却又怕触碰到他的伤口,着急忙慌得不行,情急之下眼泪也掉了出来。
“快请大夫来。”李乘玉嘱咐小厮,“别耽搁。”
继而看向胶着僵持的林昭清和长清,厉声喝道:“放手!”
长清未动。
林昭清叫了声“乘玉哥”,见李乘玉眼光一凛,忙又改了口叫“乘玉兄”,继而满是委屈道:“我有生死攸关的要事即刻见你,他们却都拦着我。”
他又斜眼瞥长清:“这刁奴,你叫他放手都不肯放,你府里的人可别都是被永宁侯世子蛊惑了,连你才是正经主子都忘了吧。”
“我叫你放手。”李乘玉不掩怒意,一字一句,眼里是深沉的冷厉,向林昭清。
被李乘玉当着自己带着的随扈和刚刚肆意鞭打呵斥过的逍遥侯府诸人不给丝毫颜面,林昭清的脸霎时气成了红红白白一片,只更气恼地用力想甩开握着马鞭尾的长清。
清冷眼中闪过不耐,李乘玉看了眼长清。长清再无顾忌,手臂一扬,把林昭清从马背上直接拉了下来。
林昭清的随侍惊呼着赶忙来扶,但到底慢了些许,林昭清已跌落在马旁,一双眼里闪出寒芒,气恼到极点愤愤地瞪向李乘玉,尖声嚷:“你让奴才这样辱我!”
李乘玉没打算再继续这场吵闹,冷冷开口:“你冲撞在先,还将人伤至如此之重,长清自然得阻你。我会代他们向相府要一个公道。”
他回头,看到阿勇保持着双手平伸的姿态,双脚分开,四肢蓄力、脊背挺直地成“大”字状贴紧侯府大门,摆出了一夫当关的气势。
眼中闪过赞许,李乘玉对长清道:“这烂摊子我不想看,你收拾了便是。”
他抬脚欲走,林昭清却快步奔过来,拉住李乘玉的袖子。
在李乘玉将要扬手甩开时,他不管不顾地用尽全身气力抱住李乘玉的手臂,急切低语:“我是来给你送信的!”
信?
李乘玉的动作停住了。
林昭清忙贴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但嚷得更凄急:“信上是你的字迹!”
这般没头没尾的话,在场诸人即使真听到了大概也都只当林昭清气急了把话说得颠三倒四。
李乘玉却彻底僵住了。
痛到极点后昏睡过去、过了这几个时辰终于醒来的初九稍一动作便忍不住呲牙嚷痛,阿勇端来煎好的汤药,止住了想要坐起来接汤药的他:“小侯爷说你伤好之前都静养着,让我也先照顾你,秉忠叔回来了,找出了好些珍贵药材给你进补。”
初九在枕上轻轻点头,眼里止不住涌出泪,哽着声:“阿勇哥,那个林三公子,太凶了……”
“什么林三公子,我看他的行径,哪有半点饱读诗书懂道理的样子?他就是……就是……”阿勇想了半天,一拍自己大腿,“他就是只坏狐貍!”
“你小些声。”初九说,“别被人听到了。”
“听到了我也不怕。”阿勇试了试汤药的热度,还有些烫,便放在一边,拖了张凳子在初九床边坐下,“不过贵人们本就眼高于顶,咱们侯府待人真的是特别宽厚了。”
初九点点头:“我也是听说侯府工钱给得爽快,又宽厚,才特意求三婶帮我找阿勇哥介绍的。”
“可不是。我在侯府这几年,秉忠叔从来不拿管家的威严作威作福,小侯爷虽然不怒自威、平时也冷冷的样子,但从不仗势欺人的。世子也真是很好,对咱们这些小厮都很有礼,家里有事有难的,世子知道了都嘱秉忠叔妥善照顾安排,很是善待。哪像这林狐貍!”
阿勇咬着牙:“他撒泼的时候我就想,今儿我就是豁出命,也绝不会让他从大门进侯府!”
“阿勇哥,我听他们说世子和小侯爷断了。”
“我也听说了。”阿勇苦笑,“世子多好啊,怎么就……”
“咱们小侯爷人中龙凤,不会真如此糊涂的,他们只是斗气,会和好的,对吧?”
阿勇踌躇一下,还是轻叹:“谁知道呢。小侯爷自病了那场后,似乎总有些与平日不同了。平日除了世子,谁违拗小侯爷、小侯爷都不给人面子的,可是林狐貍今天闹了这么一场,小侯爷还是让他入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