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柯撑着冰凉的水泥地面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低下头,眼睁睁地看着谢行身上的外套被脱掉,毛衣被剪开。
即便是黑色的布料,也能十分清晰地看出右肩的位置被血液洇成了一大片深色。
那道被刀砍出的伤口有将近十厘米,伤口很深,看起来几乎有些狰狞,鲜红的血还在不要钱似的向外淌。
但是即便是如此场景,宁柯还是不合时宜地注意到了谢行那肌肉线条极为流畅漂亮的右侧肩背上,居然有一片纹身。
黑色的,是树木枝条的形状,没有叶子,就只是枝干而已,蜿蜒交错着蔓延到肩胛骨以下的位置,给人平添了一股张扬肆意的野性。
即便是猩红色的鲜血也没有压住。
……阿行什么时候居然有了纹身?是在北欧时候纹的吗?自己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虽然宁柯不是那种觉得纹身不太好的老古板,但是谢行也着实不像是喜欢这种东西的小孩儿啊。
但是宁柯几乎只是愣了几秒钟就立刻想了起来现在的正事,他看着医生迅速给伤口消毒,止血,最后进行简单的包扎。
雪白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很快便彻底遮住了那片显眼的纹身。
“要去医院拍一下片子,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和心肺,之后还要缝线,这个伤口估计要缝个十来针。”
“好好好,麻烦医生了。”宁柯匆忙应着。
因为没有麻药,他看着都感觉疼,只得又重新半跪下来,握着谢行的手,试图捂热那有些冰凉的掌心。
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医生处理伤口的动作上,所以也就并没有发现谢行一直都在眼神灼热地看着他。
即便身上剧痛难忍,谢行那对黑曜石般的瞳孔也一直亮晶晶的,就好像小狗在看着最喜欢的主人。
哥哥在关心自己……
虽然向来从容优雅的哥哥因为自己而变得惊慌失措,满身狼狈的样子着实让他心头发痛,但是——
谢行却依旧抑制不住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欢喜。
也许哥哥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在乎自己一点。
好开心,好喜欢哥哥……
谢行毕竟还是太年轻了,还没有过他的二十岁生日,所以只要一想到哥哥在乎自己这件事,嘴角就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一时之间,他好像连后背上的剧痛都感觉不到了,还反手握住了宁柯比他小了一圈的掌心。
皮肤的触感柔软如绸缎,一如自己两年前第一次和他握手时一样。
感受到他的回应,宁柯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去看谢行的脸。
青年的面容因为失血而显得格外苍白,眉眼便被衬得更加深邃,睫羽浓黑,仿佛被水汽浸染过一样。
漆黑的瞳孔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的眼神欢欣雀跃,好像为了自己受伤这事一点都不知道在意——
相反,似乎这对他来说还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真是只笨笨的小狗。
宁柯心里涌上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没被谢行抓着的另外一只手,轻轻弹了一下青年的额头:
“快别傻笑了。”
宁柯别过头,恰好看见在谢行的身后,方磊正被两名刑警压着,弯腰准备上警车的后排。
看见这一幕,宁柯原本还萦着点笑意的眸子登时冷了下来,把方磊看得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明明是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是怎么能变得那么冰冷的呢?
宁柯就这么一直凉嗖嗖地看着他,直到他终于上了车,面容彻底隐没在单面的车玻璃后面,青年才终于冷嗤了一声。
站起身,准备跟着谢行一起去医院了。
……
宁柯这次不让宋洋替自己在医院跑,而是亲自陪着谢行在好几个科室之间跑上跑下。
这天下午的时候,他们终于是拿到了谢行所有的检测报告,所幸是方磊只是个普通人,当时也因为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没胆子太用力。
因此也没有伤到骨头,脏器也没有因为冲击而受损。
宁柯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阿行因为自己受了什么不可逆的伤,他是真的会自责一辈子的。
等到他拎着一袋从药房取回来的各种消炎药和外用药回来的时候,谢行已经被缝合好了伤口,转到了普通病房。
因为怕伤口感染引起发烧或者其他并发症,所以谢行还要在医院留观几天。
宁柯把装着药的塑料袋随手放到床头柜上,拉了一把椅子坐到病床边。
因为谢氏的财力,谢行住的是单人病房,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百合花,馨香味儿让消毒水的刺鼻味道不再那么明显了。
谢行把外套和里面的毛衣都脱掉了,换成了宽松容易换药的病号服,从领子里能隐约看见刚换的雪白的纱布。
换掉深色的衣服之后,平时他整个人那浑身冷厉的气质便褪了下去,盖着医院白色的被褥,看起来又变成了一只乖乖小狗。
宁柯看着他苍白的脸,又叹了一口气,回过头去看宋洋:“缝了几针?”
宋洋对着宁柯比了一个十二。
“……疼吗?”,宁柯轻声问道。
闻言,谢行赶忙摇了摇头:“不疼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