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自己好像总会被它打败。
宁柯又不觉想起了之前萨拉和他说过的话——拥有情感是人类最伟大之处。
……可真有道理啊。
但是下次,下次绝不能再心软了。
宁柯的这句话其实也给自己留了些回旋的余地,所以并没有真的安慰到谢行多少,他的心里依旧有些惴惴不安。
但是他又分明知道,他的哥哥在一些事情上向来是不容置喙的,也许从前他还不太清楚,但是在公司实习的这段时间里,他见过了哥哥太多的,从前从未展示在他面前的另一面。
所以谢行自然知道,此时他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
他微微抿了下唇角,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终于还是放开手,有些不舍地放开了宁柯的腰,离开时还有些留恋地轻拈了一下指尖。
不过谢行依旧没有起身,而是半蹲在宁柯身旁,垂眸有些出神地望着不远处还燃得热烈的篝火。
他看了很久,直到眼睛都有点泛起了酸涩感,这才慢吞吞地起身,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里。
两人的气氛就这么凝滞了很长一段时间,宁柯正低头看着手机,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另一边的段原和段瑶已经不知道和严姝和段夫人打了几轮纸牌,谢明珏在一边看着热闹。
谢行窝在折叠椅里,一直都在偷偷地看着宁柯,但是他又怕青年发现自己在偷看,所以只是偶尔抬眼瞥宁柯一眼。
不过宁柯看手机看得格外专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处理工作,又或者是周围的环境太过安稳,总之即便是平时都极为敏锐的男人也并没有发现他的偷看。
看着看着,他就开始有些犯困,这段时间他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生怕自己在工作上有半点差错让哥哥失望,感觉比没有被保送之前的精神压力还要大。
耳边还有不知谁弹的吉他声,是一首舒缓的古典乐,但是在深冬的夜色中莫名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谢行正迷糊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又或者是已经过了几个小时,身边却突然响起来了人群的沸腾声,还有段瑶叫他的声音:“谢行!快别睡了!”
少年下意识仰起头,紫红色的晴朗天空上,正有几条银亮色的闪光从人群头顶划过,身后还跟着长长的拖尾。
几乎每年的十二月中旬,它们都会在北半球的夜空上如约而至,母体来自距离地球一千万千米的小行星3200法厄同,名字取自古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赫利俄斯之子,因为它比任何一颗已经命名的小行星都更接近太阳。
宇宙可真是奇妙,它们可以那样远,远到以千万来计数,但又可以那样近,近到仅仅用肉眼就可以与它们相遇。
谢行只是仰头看了一会儿,便又看向了对面的宁柯。
青年正单手支着下颌,抬眼出神地望着夜空,也许是因为喝了奶茶之后全身都热乎了起来,那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便被扯了下去,冲锋衣领口半敞着,露出半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因为微微扬起下巴的缘故,下颌便拉出一道极为漂亮的线条。
其实很少有男人的长相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但是宁柯就是其中之一,在谢行第一次和他见面的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这就是他对这个男人最为直观的第一印象。
宁柯的长相在平时看起来都是极为有冲击力的秾丽和温雅,如今在昏暗的夜色和跳动的火光边上时,便显得有几分虚幻。
明明离自己那么近,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但却好像又那么远,自己似乎永远都走不进他的心。
想到这里,谢行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觉有些慌乱地蜷缩了一下。
不……他一点都不想这样。
谢行的手指攥得更用力了,指尖掐进了掌心的皮肉里,传来一阵刺痛,但他却依旧没有放手。
他黑亮的眸子还垂着,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那浓密睫毛遮掩住的深色瞳孔里,漫上了一股执拗,配上他本就深邃又有几分凌厉的长相,便无端显出了几分沉郁。
而且那几分郁色还在变得越来越浓。
“阿行,你不想许个愿吗?”
清亮悦耳的嗓音从头顶响起,谢行怔愣了一下,便有些慌乱地抬起了头。
但是宁柯倒并没有看他,青年依旧保持着微微仰起头的姿势,自顾自地说道:“之前我听说,在流星下许愿总是更灵验的,你要不要试试?”
谢行紧紧攥着的手指缓缓松开了,他看了一会儿面前的青年,倏然便又别过头去看天边划过的流星。
……去害怕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干什么呢?至少此时,至少此刻,哥哥就在他面前,在关心他。
谢行轻轻拈了一下被西京冬日里的寒风吹得有几分凉意的指尖,却是在心里默默念道:
希望他的哥哥能一生顺遂平安。
……
明明谢行觉得自己已经想得很开了,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段原和宁柯对他说的那几句话的原因,他又做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梦。
但也许那时候他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总而言之,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处何方,因为那好像是一条极为昏暗的长长的走廊,只有看起来很远很远的尽头,尚还留存着一点亮光。
而他几米开外的地方,却是有一道熟悉的背影,是哥哥。
没有什么比在陌生的地方见到熟悉的人更有安全感的事了,谢行心下一喜,便想抬步追上去。
但是不知为何,他又好像全身都动弹不得。
谢行正拼命挣扎着,但下一瞬,身后却突然响起来了一道声音,音调比起耳语来大不了多少,就像有人贴在他的耳侧同他说话:
“就算你追上去又有什么用呢?你没办法真的和他并肩,你只会远远地被抛在身后,”
……他是谁?又在胡说些什么?
但是那道声音依旧没有就此作罢:“想想吧谢行,宁柯是那样矜傲的人,如果他知道了你对他抱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什么心思?他怎么听不懂。
不过那个人似乎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好像是轻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别骗自己了,谢行,这世界上会有哪个做弟弟的对自己的兄长做那样的梦呢,别告诉我你忘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