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见我真实的需求,妥协一时有什么用?够了,我不想再让步了。”苏南略带哽咽,“这样分开,干净。”
当一个女人开始怀疑起生活,就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日子了。作为妻子、儿媳妇与母亲生活的日子,重复的一日又一日,其中真的有“我”的存在吗?
可是不过这样的日子,“我”又能怎样过呢?
至少,错过了婚礼,不想再错过今后的人生。
入夜,吊盏照亮餐桌。
应来穿着睡衣,盘腿坐在椅子上写作业。苏青和苏南对着笔记本电脑讨论面包房的事情。
应来有道题目想问,苏乔划开椅子,俯身拿起笔,唰唰写出解题步骤。
应来懵了,“这么简单吗?”
苏青闻言探身来瞧,颇有些哀怨,“你要讲好好讲,这太超前了。”
苏乔嗤声,去厨房拿啤酒。苏青换了一页草稿纸,一面写一面给讲解,应来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抛物线与X轴没有交点,所以公式是……”
“你自己算。”苏青翻扣草稿纸,为应来摆正作业本。
嘭一声,苏乔开了瓶啤酒,坐下来打手机游戏。声音外放,苏青警告了她好几回。
“好无聊。”苏乔丢开灰屏的手机,双手摊在餐桌上,“没人陪我玩儿。”
“你没有论文要写吗?”应来暗暗呛声。
“就是!”苏青附和。
外面传来脚步声,艾秀英唤了一声,“小青啊,美美来了!”
苏青抬头,见郝攸美穿过厨房走来。
“小来!”郝攸美放下怀里一堆相册,一手勾住应来肩膀。为之前领孩子加入直播的事情,她有些过意不去,常来澡堂关切。
“这啥?”应来掀起相册。
苏青抄笔打她的手,“我说,你们能不打扰小来学习么,本来注意力就不集中……”
“我哪有……”应来小声反驳,却是老老实实埋头写作业。
郝攸美走到苏青旁边,轻声说:“发廊重装,我爸收拾我的破烂儿,这回说什么也要把老照片扔了。有好多冬子的照片呢,多可惜。”
苏青始终觉得他们的少年时代与她毫无关系,那时的孟叙冬也不属于她,因而之前看到这些相片的时候,她只拿了其中一张作纪念。
“那你放这儿吧。”苏青无所谓。
苏南来了兴趣,“欸,我想看看。”
苏南翻看仔细,苏青也跟着一张张看下来。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映入眼帘,苏青有点恍惚,就听苏乔说:“是你啊!”
几道目光齐齐看去,苏乔接着说:“当年来跟我告密,小青和男同学处对象的,是你吧?”
郝攸美张了张嘴,哈哈一笑。
提起这事儿苏青便有些不服,“好哇,整这出。”
眼看这话题怎么也躲不过去了,郝攸美说:“我啥都不知道,有人怂恿我……”
一时寂静,苏乔说:“难不成是孟叙冬?”
“你们自己问他吧。”
孟叙冬生得好看,又会打球,骑摩托带着一帮兄弟在县城招摇过市,惹了不少桃花。女孩们递情书,送巧克力,他总是冷酷地回绝,也不嫌伤人。
女孩们锲而不舍,从他发小方面下手,还有人故意和军儿在一起,私下接近他。至此以后绫子声称不愿旁人破坏他们的友谊,有人找来,一贯替他回绝了。只有美美还老实巴交给他传话,深受其害。
彼时苏青在市师大附中寄宿,每到放月假才回家。而那一天,孟叙冬总是借口上台球厅,骑着摩托在车站附近兜圈。
有回苏青身后跟了个戴眼镜的男同学,美美看见了,和孟叙冬八卦。孟叙冬问美美,怎么不去澡堂给人姐姐打小报告。美美以为他想看笑话,愣是去了。
看见苏乔拿衣架追着苏青打,美美幸灾乐祸地回到台球厅,却看见他和一帮职高学生干起来了。
比起这则插曲,美美对他干架的事印象更深。就连绫子也认为,他是为了维护她家的台球厅才动手的。
孟叙冬或许喜欢绫子,美美从此将秘密藏在心底。
直到孟叙冬结婚,和苏青出双入对,美美回想过去种种,才觉着一切早有眉目。
郝攸美离去不久后,苏青回了招待所。房间里有点闷,飘散着皂角的气味。
她取出夹在书本里当书签的照片,翻来覆去地看,摩挲着背后手写的一行字,只觉心下翻涌。
孟叙冬回来时,苏青刚放下书。她若无其事地说:“孟叙冬,你怎么是这种人。”
孟叙冬蹙眉,走近了来听。
苏青喉咙紧涩,一把扯住他耳朵,“孟叙冬。”
“啥啊。”他有点不耐烦,就要直起身。
苏青的声音轻而缓:“孟叙冬,你一直在等我么?”
在有彩色玻璃灯的公寓,在从七点亮灯到午夜的澡堂,在她打游戏的网吧,在他们第一次去的招待所。
甚至在陌生的北京。
一直,一直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