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口子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儿,家里还有几个孩子要养活。今年收成也不行,眼看着就要没米下锅了,这可咋办哪!”
大舅开始比惨。
“谁说不是呢?我家也是一样,孩子们饿得面黄肌瘦的。这年头,连饭都吃不饱,就别说什么好吃不好吃了,能填饱肚子就是好东西。我家三个孩子都得了营养不良。我老婆还得了水肿。”
二舅苦着脸说。
“要是能有点儿额外的收入就好了,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啊。我岳父母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我们家的是老大,不照顾那边肯定是不行的。岳父母都得了痨病,丧失了劳动力。这怎么得了!”
四舅抢先发言了。
“我家最困难!去年养的猪,全部死了。”三舅赶紧说,“我是连本钱都赔光了,今年还没有钱买猪仔!”
六舅抢在前头说:“你们惨,谁有我惨?我连老婆都跑了!你们倒是还有个家,可我,家都没有!我自己,也是一身的病,干活,根本干不了体力活,连吃菜,都是去别人家讨!”
五舅有些恼,因为比烂,他比不过人家,他家相对别人家,既没有病人,也没有吃闲饭的人,工分,他们家有4个人挣,吃饱是没有问题。
他恼老六抢在他头前发言,于是说:“老六,你没老婆,你能怪别人?还不是你经常去偷别人家婆娘,你媳妇才回了娘家吗?”
老六一听有人揭他短,愤怒了,正准备回击老五,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老五的破绽,这时候,老大嘿嘿笑的欢。
老六更加怒了,说:“老大,你别笑!你老婆身体不好你怪谁?还不是她好吃懒做!你惯着她!她在生产队守库房,就偷黄豆,被队上人举报了,轻松活没得她做了,所以装病!”
众人都笑了。
因为,这件事谁都知道,是当地的一大丑闻,他老婆偷黄豆毫无节制,队上100斤黄豆是第二年做种的,她今天偷,明天偷,100斤黄豆她偷了40斤,你说谁看不出?
老大被气得够呛,见老三笑得最开心,怒道:“老三你笑什么笑?你家猪死了,谁不知道你媳妇倒是痛哭了两场,你却是偷偷笑了两个多月,因为你每天有火焙死猪肉吃!”
秦耕也笑了。
老三最怕别人说这件事,因为很多人讥讽他不像一个大男人。
老大说老三,老三却骂老二,因为老二平常对老三很不友好,两家本就不睦。
“老二,你不要笑,更不要幸灾乐祸,你婆娘水肿,谁不知道是对羊毛过敏?你家婆娘帮公家放羊,她做的好事谁不知道?别人偷东西,你家婆娘偷羊身上的毛,你好意思说她营养不良水肿?那是过敏!别人都知道。”
老二的老婆偷羊身上的羊毛,在大队作为典型,接受了几次批斗。
这是老二永远也洗不清的污点。
秦耕忍不住想笑。
一是他们的事,好笑。另外,他们这么快就内讧,难道还不值得笑吗?
内讧越来越激烈。
眼看这酒快要喝不下去了,现在只差没有动手。
没有人劝阻。
这边的人都有一个心态,那就是看热闹。
而那边的人,既然红了脸,谁还能理性思考问题?
因为,其实,堂兄弟之间,就算是亲兄弟之间,平日里哪有太多的感情?特别是在吃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吃,才是第一要务,眼睛里除了吃的,感情什么的算什么?
也就是说,连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就不要谈高层级的感情与道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