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舔了舔嘴唇,脑子飞快回忆了下,不确定地回答他:“十、十四?”
陆衎又问:“那你知道,我们在城郊雨林里,总共挖出了多少截断臂吗?”
“啊?断、断臂吗?”豆大的汗珠划过鬓边,裴元脑子暴风运转。
记忆里好似听邢安然说过一嘴,就在他们出城帮忙三枚去雨林里接无根水那会儿,但当时他们的对话被突然出现的太子和三皇子一行打断,之后便再没有提起过了。
“断臂啊,我想想、想想啊,”他眉头皱成“川”字,手指戳着自己的太阳穴,低声喃喃道:“我知道的,你别急,我帮你想想啊,我想想。”
裴元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打开,伸手将自己的记忆翻搅翻搅,将被自己遗忘到天边去的答案给扒拉出来。
好像回答正确了,就能躲过陆衎的死亡凝视一样。
陆衎差点被他的反应和小动作气笑,面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冷,不等裴元想起来,他自问自答道:“七十二截。”
“全是左臂。”
他将施压在裴元身上的目光移开,缓缓地看向了长榻上躺着的老妪身上,“而一个人,大多数都只有一只左臂。”
七十二截断臂,就代表有七十二个人遇害。
这还是他们在三枚的指引下才找到的,然而被埋藏在阴暗的、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不知还有多少人,受了那老妪的迫害。
“不说其他,现在那七十二名少女,包括薛婉茹的尸体,至今还未找到。”
陆衎冷眸泛寒,“她为什么要害那群少女?仅仅是为了复原自己的左手吗?”
“可她为何会失去自己的左手?因为她不甘平凡,觊觎上了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为此她以怨报德、忘恩负义,为了一己之私,对将自己抚养长大的恩人反面无情、恩将仇报,不择手段达到目的后,却得鱼忘筌。”
千方百计抢夺了镇山神玉玺传承给玉娘的猛虎木雕和术法,冒着被反噬代价,失去了自己的左手,之后却又为了想要一个四肢健全的身体,开始残害无辜,作恶多端。
欲壑难填,人心难言,到头来,她竟是做着鱼与熊掌都想兼得的美梦。
陆衎长腿一迈,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在老妪趁三枚不备,脑袋蓄势向后一仰,又猛然快速低头,张开大口奋不顾身咬向三枚的时候,陆衎一个箭步,迅速曲起五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钳住了老妪的头顶。
“天生坏种,身体里遍布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恶习,随着时间了流逝,早就在她的骨子里发烂发臭,是怎么洗也洗不白的。”
陆衎稍微用力,钳住老妪脑袋的五指,一点一点地戳破她的头皮,深深地掐住她的头骨,说话的声音云淡风轻,却犹如恶魔在喃喃低语,“你看,她到了如今这步田地,竟还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害人。”
“你居然还怜她悲惨,”他嘲讽一笑,扫了眼将邢正推在前面作挡箭牌的裴元,轻哼道:“空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却是瞎的不能再瞎了!”
反口咬人的老妪,没想到自己的突发动作,半道竟被陆衎截得死死,甚至连动都不能动。
头皮忽而一阵刺痛,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时,好似自骨头缝里,顿时又窜上来一股火辣辣的痛感,头顶的血液仿佛也被疼得一股脑涌了出来。
不对,不是感觉,是真的有什么粘稠的、带着血腥气的液体,自头发里一点一点渗了出来,缓缓地从她的额头流下。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过后,老妪才突然意识到,那弥散着血腥气的粘稠液体,就是自己脑袋里流出来的血液。
几乎瞬时间,一阵令人生不如死的剧痛骤然袭来,疼得老妪忍不住大声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刺破空气,直冲人的耳膜,三枚听得毛骨悚然,连忙捂着耳朵,连连向后退去。
仿佛一生的恐惧和痛苦都凝聚在这漫长的一刻里,老妪痛不欲生,猩红的老眼瞬间暴突,却不敢轻举妄动。
“啊啊啊!!!”
“嘘!”陆衎在老妪的耳边轻声道。
明明他声若蚊蝇,轻微得很容易便被老妪的尖叫声掩盖。
却不想,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老妪却仿佛那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双唇紧抿,将所有的痛苦哀嚎都吞进了肚子里,只敢呜呜呻-吟着。
陆衎:“你知道,他们背地里都叫我作什么吗?”
老妪想摇头,脑袋却动不了,只能不停地眨着眼睛,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发出一声粗噶难听的声音:“不”
“活阎王。”不等她将话说完,陆衎又道。
粘稠的血液慢慢地流进自己的眼睛,眼球感到刺痛,老妪却不敢眨眼,她那充满恐惧的双眸,不住地颤啊颤。
“不要在我的眼皮底下搞小动作,再有一回,直接送你去地下,见那真正的阎王爷。”
——
“佛珠!”
裴元躲在邢正的背后,身子忍不住一直在颤抖。
“必须找到陆在野丢失的佛珠!”他用气音说话,一句话却颤了又颤,“哪怕是将镜湖的水都抽干,也必须给我把陆在野的佛珠找到!”
邢正也没了平日的冷静,听了裴元的话,看着眼神逐渐变得癫狂的陆衎,脑袋点头如捣蒜,嘴里重复强调道:“必须找到!”
与如临大敌、面露惊惧的裴元和邢正不同,三枚和被邢正抱在手中的八耳,却都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陆衎。
一人一鸡久违地,又一次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