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毛单脚跳到三枚的身边,说:“我们也不是故意卷入乱斗的,实在是水都的人下手太狠,把个几岁的小孩按在水里不让起来,我们眼看那孩子就快要溺死了,才站出来让他们住手的。”
听到这里,邢正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着二毛问道:“水都陆民又欺负蛋民的孩子了?”
裴元闻言蹙眉,问:“什么陆民、蛋民?”
邢正道:“陆民便是水都居住在陆地上的原住民,而蛋民,则是只能漂泊在水上,以船为家的一群人。”
蛋民长期以来就受到陆地上的原住民歧视,被视为低人一等的贱民,他们不被准许上岸定居,不准与陆上人通婚,不准入学读书,不准参加科举考试,不准与一般人通婚等。
有时候遇上需要上岸与陆上的居民做交易的时候,蛋民总是低头弯腰地靠着路边走,十分卑微。
就这样了,蛋民还总是遭受欺负,只要看你衣服稍微穿得新式了些,往往就要被陆民们撕碎扯烂。
“但是,前年皇上开恩,已经明令禁止对水上居民的侮辱性和歧视,而且特令允许蛋民入籍,废除其贱民之称,怎么水都人还如此肆无顾忌地欺负他们吗?”
云丫一听就来气,她说:“何止侮辱欺负,他们是要残害无辜生命啊。”
邢正看着云丫,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能具体说说,是为了什么吗?”
被他的黑炭脸吓了一跳,云丫有些警惕地看着邢正,并不说话。
三枚这才反应过来,还没给他们做介绍呢。
她指了指邢正,“这是眧州城第一捕快,邢正邢大哥。”
接着下巴朝裴元那儿点了点,三枚道:“那是镇国大将军府世子爷,裴元裴世子。”
裴元脸一抽:怎么听起来,这么亲疏有别呢。
见云丫等人没有被邢正和裴元的身份吓到,态度不卑不亢,只眼神里的警惕稍稍松弛了些,三枚在心里暗暗点头,昂头挺胸地道:“从左往右,二毛、王小花、云丫,鱼儿和成小胖,他们都是跟着我从小渔村里出来闯荡的小伙伴。”
听见三枚的介绍,云丫几个顿时胸膛一挺,特别骄傲龇了一下牙。
裴元看的心里好笑:果然还是一群臭屁孩。
邢正却特别正式地朝他们一一点了下头,才道:“很高兴认识你们。”
接着他又问:“那小孩是做了什么吗?还是说陆民们性情顽劣,故意招惹是非?”
云丫摇头,“什么陆民蛋民的,我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群人跟我们差不多一个岁数的样子,地上被按倒的几个男孩,也差不多,但被薅在水里的孩子,才七八岁的样子。”
王小花忿忿不平道:“那小孩只是穿了件新衣服而已,刚一上岸,就被人团团围住,衣服被扒掉扯烂不说,他们还说要让那小孩溺毙。”
“对,神神叨叨的,嘴里碎碎念,要将他填喂水神,镇守水都。”
“填喂水神,镇守水都?”
邢正皱着眉头,水都那边确实信奉的是水神,但神明能被这样随意挂在嘴边恐吓人吗?
答案定然是不行。
像二毛他们这种靠出海为生的渔民,本能地打从心底敬畏海龙王,每到出海捕鱼的季节,都要进献三牲或者五牲祭拜,平日还要注意不能乱说话,就怕不小心惹怒了龙王。
水都虽然不像小渔村只能依靠大海为生,但渔业也是他们的一个重要的经济来源,甚至还专门设了一个水神节,每年到了节日,都要准备果品来到岸边祭拜祈福的。
可是如今水都的小孩,竟然张口就拿水神吓唬人,就好像那不是他们祭拜的神明,而是某个传说故事里的恶鬼一样。
二毛摇头,“不是吓唬人,他是真的要把那小孩给淹死!”
鱼儿也连忙道,“对,还说要扩延什么陆地。”
“扩延陆地?”
裴元疑惑地道,“若是指水上造陆,我只知道,传说炎帝神农氏的小女儿化作神鸟,每天锲而不舍地从山上衔来石头和草木,决心填平大海的神话故事。”
“残忍无道地用活生生的人祭沉江等恶俗,也只曾从书上见过记载,实际上从未耳闻,更加没有亲眼见过。”
邢正道:“我也没听说过水都有这个习俗。”
王小花挠挠头,小声问二毛:“什么神农寺?他讲的故事,我觉得还挺耳熟。”
“我知道!”酷爱讲故事的成小胖手举的高高,抢答道:“他讲的是精卫填海的神话故事!”
王小花心里一梗,狠狠地瞪了成小胖一眼,“你讲这么大声干嘛,成心让我出丑是吧!”
“啊?”成小胖一脸莫名其妙,“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而已呀。”
“你——”
鱼儿拉了一下王小花,“小胖没有恶意,只是有点白目罢了。”
脸上没块好肉的云丫,一边龇着牙搽药一边嗤笑,“让你再不爱认字读书,活该连成小胖都能气着你!”
王小花顿时转移了炮火,“臭云丫,你阴阳怪气什么呢?”
云丫耸耸肩,“我说的是事实罢了。”
鱼儿瞪眼,和王小花一个鼻孔出气:“怎么哪哪都有你的事呢!”
渔船小巧,怕她们吵起来要打架,害怕翻船出意外的二毛,一蹦一跳地拦在吵嘴的姑娘们中间。
“别吵别吵,好好说话,”他看着云丫,“你也别凶鱼儿,都是小胖的错,行吗?你们都没错。”
说完,二毛拼命朝成小胖使眼色,“你说是吧,小胖?”
使劲抓了抓大脑袋,成小胖夹在中间,早就被云丫她们吵得脑壳疼,也不在乎二毛将锅盖扣在自己的头上,连连点头道:“对对对,都是我的错。几位好姐姐,您就别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