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他心中,她是如此可贵,如同稀世珍宝一般,现在她才知晓。
称心只觉得双颊湿漉,泪水已经难以自抑,如雨而落,但心中却如此欢喜,彷佛干涸无望的土中,忽然开出明妍的花来。
这份榜册,就像是从遥远天边飘来的一朵云彩,将她连日来的阴霾心境都融开了……
这其实是雁皓轩寄给她的一封情书,而关于他们的未来,她也终于有了决断。
兰亭客栈,一个清雅的名字,想不到这小小院中的花草,也如这名字一般栽种得清雅。
称心披着大氅,来到一株梅树下。不久之后,便是冬天了,她一向怕冷,可今年她却期待闻到梅花的清香,想像扫雪煮茶时的情形。
身后有微微的脚步声,她再熟悉不过。从前伺候他时,只要稍一听到他的动静,她就得笑脸相迎,否则他便会骂她笨,但今天,她终于可以不必马上理会,仍旧看着那疏落的梅枝。
“公主驾到,有失远迎。”只听雁皓轩声音清幽的道。
“雁少主在这里等消息,也等了很久了。”称心镇定地道,“还真是佩服雁少主的耐心与胆量,若换了别人,第一不敢来,第二不敢住这么久。”
“有我牵挂的人在这里,我怎会没有胆量与耐心?”他却答道。
这声音,低醇和暖,传入她的耳中,惹得她心底一分酸楚三分甜蜜,她真怕这瞬间会击溃她的镇定伪装。
“公主可是做出决定了?”他进一步问道。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他的筹谋,原来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无论是掳走她皇兄,还是冷不防提出联姻,或者是让她看到他亲手所书的美人榜……一件件、一桩桩,他步步为营,终于走到了这里。
这些心智,若用在复国大业上,恐怕他早就夺回了帝位,可偏偏他浪费在了风花雪月、儿女情长上……真的好没出息。
“在我告诉雁少主答案之前,我想问问雁少主,娶一个敌国公主,真的比得上匡复大业吗?”她忍不住问,想听听他的心声。
“一是家事,一是国事,并不能相提并论。”雁皓轩笑道,“只是,我于国事已无心恋栈,那总得找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就当补偿也好。”
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是这副轻松顽皮的口吻,就像在讨论隔壁王二家讨老婆般,他就不能严肃点吗?
“只是我这个媳妇儿,离我有点远,”雁皓轩继续道,“我曾说过,若我与她之间隔着山,我便移山;隔着河,我便建桥,可是如今,她在天的那一边,隔着整个星空,实在触不可及……”
他的语调终于不再轻浮,或许因为这其中艰难他比谁都清楚,所以终于流露出苦楚。
“我想了又想,该如何去见她,有太多的人和事阻碍着我们俩。”雁皓轩轻轻的咳了一声,“其实与其绑了她大哥,不如将她绑了来,还容易许多。”
“是啊,你可以直接将她绑了来,何必费此周折?”称心忍不住问。
冒这样大的险,真是不值得,不过是为了一个女子,肯定会有更轻巧的手段,但他为何这般傻?
“因为我要给她一个名分,我答应过她,要明媒正娶。”他的回答如石破天惊,“若将她绑了来,逼她一辈子隐姓埋名的跟着我,她觉得委屈,我也会愧疚,何况她是周国公主,有着不可抹灭的身分,就算她父亲命不久矣,她还有大哥,还有很多不能割舍的东西,我不能让她太吃亏。”
称心忽然觉得脸颊痒痒的,眸中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溢出来,晶莹滑落。
“所以,我想到了这个法子,”雁皓轩低沉地道,“如此我就能正大光明地迎娶她,给她名分地位,不辱她的下半生。”
“你不后悔?”这本来是一个最好的时机,让他夺回帝位,匡复雅国的时机。
“我为的,就是要让自己不后悔,所以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如此,就算将来后悔,也无法挽回了。”他决然道。
原来他竟是如此想的,怪不得会出此奇招、出此狠招,而这一切竟全都是为了她……
称心只觉得胸中的波澜再也抑制不住,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冒充奴婢在静和庄这么久,你没有怀疑过她的身分吗?”她哽咽地问,“有一天晚上,你在书房面见尉迟统领,她借口寻找簪子闯了进去,你就没起疑?”
“当然起疑了,我当时不是要打发她出庄去吗?”雁皓轩答道,“可是后来又忘了这桩事,还是把她留下来了。她在我身边待得越久,她本是什么身分,似乎变得并不重要了,就算是细作又如何?本少主相信,但凡爱上本少主的女人,一定舍不得暗算本少主。”
她真要被他逗笑了,但不得不强行忍住。又哭又笑,神神经经的,都怪他。
“对了,公主是否偷了我一样东西?”他忽然问。
“什么?”称心回过头来,看到他一脸高深莫测,怕是又要搞什么恶作剧,“本公主何时偷过少主的东西?”
“我姑姑的一支明珠簪子,说是要留给未来侄媳妇的,可现下却找不着了,”雁皓轩似笑非笑,“好像就是公主离开静和庄的那天失踪的。”
没错,明珠簪子是她暗自拿走的,她当时想着,总得留个纪念,而她能从他那里带走的念想却不多。
生平第一次做贼,却被逮个正着,她真是又羞又臊。
“怎么,那簪子真在公主那里吗?”雁皓轩见她脸红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簪子若不归还也罢,还个媳妇儿给我,就当做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