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皓轩穿着一袭青袍,缓缓的向她靠近,不再是她印象中的闲云野鹤之姿,相反的,倒有一种久藏的凌厉之相勃发出来。
“公主。”这是她揭晓自己身分之后,他第一次唤她。呵,公主,从前他叫她丫头。
“原来雁少主亲自前来了,”称心咬着唇,不让自己的情绪显现出来,“雁少主果然有胆量,这是周国境地,少主不担心吗?”
“我为了两国和平而来,有什么可担心的?”雁皓轩却莞尔。
“传国玉玺乃是重器,恕我没有权利作主将它归还,”称心低头道,“若雁少主坚持,我只能回宫禀奏父皇,可父皇若知道雁少主已亲临周国,恐怕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了。”
她与他之间,就算已经有缘无分,她仍希望他此生平安。
“此次我敢前来,就说明我并无畏惧。”雁皓轩却道,“相反的,我光明正大住在周国京郊兰亭客栈,呼兰大将军若要派人来与我一见,到客栈找我便是,我绝不会躲避的。”
他疯了吗?!这样明目张胆?
虽然大哥是父皇唯一的儿子,父皇为了大哥也会牺牲退让,可是她不敢保证这其中不会发生变故,若父皇被激怒,派出重兵,到时候雁皓轩真能全身而退吗?
“公主放心,令兄已经被我送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吃好住好招待着,没有性命之忧。不过,我藏人的地方甚是机密,别人就算把全天下都翻过来,也未必找得到。”
“雁少主复国之志,让人钦佩。”她只觉得嗓子都哑了,“只是我父皇也是个倔脾气,恐怕此事不会这样轻巧就……”
“公主是说,不想交出传国玉玺?”雁皓轩打断她的话,凝望着她的脸。
“我说的话并不算数,也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她觉得自己的定力不似想像中坚毅,再坚持一刻,她大概就要绷不住了。
“那好,不要传国玉玺也可以。”雁皓轩忽然道。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一旁的尉迟蒙亦是吃了一惊。
“俗话说,以和为贵,”雁皓轩依旧是那般轻松的口吻,“不要玉玺,那就让雅周两国联姻吧。”
“联姻?!”称心瞪大双眸。
一旁的尉迟蒙比她还要惊愕,“少主,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
“雅国虽然灭了,但废帝仍在,亦有一群死忠之士,要想化解雅周两国的旧怨,和亲是最稳妥的办法。”雁皓轩紧盯着她道,“把雅国废帝召为驸马,与周国皇族成为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将来雅国的后裔也能正大光明以皇族血统绵延下去,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
“少主!”尉迟蒙率先反应过来,“你在开玩笑吧?你是怎样答应属下的?你可不能如此糊涂啊!”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称心只觉得脑中乱烘烘的,她不像尉迟蒙这般聪明,她还是没能懂得他话里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我们俩成亲。”雁皓轩对她淡笑着,“你,周国公主;我,雅国废帝,我们俩结为连理。”
他在开玩笑吗?尉迟蒙说得对,他一定是在开玩笑!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想出这样的古怪招数,假如他不是天底下最最愚蠢的人,就是天底下最最出奇制胜的人。
她无法回答,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她觉得自己站在孤岛上,无助也无力。
“联姻?!”呼兰拓难以置信,一再重复地问道,“雁皓轩真是这样说的?!”
“儿臣并没有见到雁皓轩,是他身边的将领尉迟蒙所述。”称心屏气凝神地答道。
虽然她与雁皓轩再无瓜葛,却还是希望他平安无恙,所以她不愿将雁皓轩已至周国之事说出来。
“尉迟蒙?”呼兰拓怔了半晌,“尉迟蒙是他最贴心的心腹,若是尉迟蒙所述,想必是没有错的,可是这听起来真像个笑话……雁皓轩到底在搞什么鬼?”
是啊,她也觉得这是个玩笑。这背后一定另有筹谋,可她实在太笨了,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从见了他,她的魂魄彷佛再度迷失荒野,这回宫的一路上,她随着马车悠悠晃晃的,如在梦中。
曾经,她假设过一万次与他重逢的情形,却不料竟是这般,与其如此,真倒不如不见。
“尉迟蒙到底有没有说明白,雁皓轩究竟是怎么想的?”呼兰拓追问着,“要做这样的荒唐事,总得有个理由啊!”
“那位尉迟先生说,他们少主从小受长祁王妃教导,以百姓生灵为重,不想再挑起战事。但若就此隐匿沛国,却又愧对列祖列宗,”称心思忖着答道,“所以,他才想出这样一个法子,与我朝联姻,既可让雁氏血脉以皇族之名留存,又能免两国于战火,两全其美。”
虽然是代为回答,但在这一字一句中,她彷佛厘清了他的思绪,渐渐觉得他并非在开玩笑。
的确,这样的想法合情合理,虽然乍听之下让人瞠目,但细细琢磨之后,倒不失为一个最最理智妥当的办法。
“雁皓轩若真能放下前尘过往,朕自然不会为难他,”呼兰拓斟酌着道,“只是联姻……是要朕牺牲朕的宝贝女儿吗?”
他看着称心,眼中无限怜爱,而在这一刻,称心发现大哥说的没有错,父亲是真心疼爱她的。
“婧儿,你愿意联姻吗?朕只希望你能嫁个温顺男儿,和和美美的过这辈子,真不愿意你卷进这是非之中……”
她沉默,不知如何回答。若是嫁给从前的雁皓轩,她会毫不犹豫,可是现在四下风云暗涌,她只觉得前路如雾,就连雁皓轩的心她也不能猜透,只怕这一脚踏出去,会踏了个空,跌落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