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宁可那丫头是细作,宁可她去会的那人是她的主子,宁可这背后有一个天大的阴谋,都比现在这般的好。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称心回到静和庄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王四站在大门口,掌着灯笼,特意在等她似的。
“称心姑娘,你可回来了,小的一直在担心你呢,怕姑娘雇不到车,又怕你迷了路。”
“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称心笑道,“从小走南闯北的,没什么难得倒我的。”
这一日,她在京中逗留乐不思蜀,一则与大哥许久不见、依依不舍,二则,她也是想避开庄中的某个人……
昨天晚上,她冒昧吻了那个人,也不知那人心情现在如何了?她真的有点害怕,只想一直躲着他。
“少主在书斋呢,今天少主听闻姑娘你进京了,把小的叫去盘问了好一阵子,看来是着实牵挂着姑娘你。现在姑娘既然已经回来了,还是先去看看少主吧。”
他……牵挂她吗?她倒不知,原来在背后,他也曾过问她的行踪……还以为就算她死在外面,他眉毛都不会抬一下呢。
称心纠结的心绪里夹杂着一丝欢喜,当下脚步不由自主地便往书斋而去。
越是逃避什么,却越是想靠近。她总是这般矛盾。
才行至书斋前的抄手游廊,却见张慕端着一大盘饭菜,唉声叹气地正往回走,抬头见到她,如遇救星。
“称心姑娘,你回来得正好,少主一天没进食了,你去劝劝吧。”
“少主怎么了?”她诧异,“天热没胃口吗?”
“大概是称心姑娘不在,所以没胃口吧。”
呵呵,这庄里的人可真是会拍马屁,她自认还没这分量,能让雁皓轩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为她要死要活的,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把饭菜交给我吧。”不过,谁让她一向是个受气包,什么苦差事都扛在肩上呢。说话间,她接过那盘子,去敲书斋的门。
门敲了半晌都没有回应,称心不由得有些忐忑,当下也未多想便擅自入内。
雁皓轩怔坐在灯下,平素此刻的他早已沐浴熏香完毕,周身都是馥郁芬芳,但今天他彷佛没了梳洗的心情,任由汗湿了衣衫也没去理会。
“少主……”她轻轻唤了他一声。
雁皓轩缓缓抬起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像是不大愿意理睬她一般,半晌不语。
他这是在跟谁生闷气呢?是在气她昨天擅自亲他的事吗?这个小气鬼,都过一天了,还在跟她计较?
“今晚的饭菜很不错哟,少主不打算尝尝吗?”她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奴婢倒是饿了,很想陪少主用膳呢。”她边说着,边将盘子置于桌上。
“你在外头没吃饱吗?”他轻哼一声,看来是不愿意跟她和解了。
“外面的饭菜,哪有庄里的好吃啊。”她呵呵笑着,“我现在去外面吃东西,都觉得没滋味。”
“真的吗?”他果然爱听恭维的话,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听说你今天又去买衣服了,拿来让我瞧瞧。”
“啊?”她这才忆起自己扯的谎,“那个……没看到合适的,奴婢逛了街才知道自己眼光不好,没有少主陪着,不敢乱买。”
“有你那个大哥陪你,还用得着本少主吗?”他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
称心吓了一跳,这才觉察,原来她的行踪已经败露了,所以他是在怀疑她吗?难怪不给她好脸色看……也对,谁会给一个细作有什么好脸色?
“本少主颇为好奇,你不是孤儿吗?哪儿来的大哥?”他直盯着她瞧,“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那个……”称心咬了咬唇,心下一片慌乱,“大哥是我……爹爹的儿子……爹爹跟大娘的儿子。”她嗫嚅的说,他没挑明她的身分,是不是还不知道她是谁?
镇定一点!称心在心里对自己说。
“谁?”他脑子转了许久,才拐过弯来,“所以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对啊,”称心点头,“我虽然跟大娘关系不好,但跟大哥关系还是挺好的,这些年流浪在外,大哥时常打听我的下落,给我送些吃穿的东西。”
“这么说你大哥为人不错?”雁皓轩有些难以置信,“那他为何不帮你找个安身之所,任由你为奴为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我也不想连累大哥。”称心叹了一口气。
天地良心,她说的可都是实话。她手足无措的时候,一般都会说大实话,毕竟脑子没那么聪明灵光,编不出许多圆满的谎言。
“他真是你大哥?”他依旧狐疑地瞧着她。
“要发毒誓吗?”称心急道。
“罢了、罢了,”他总算放过她了,“本少主也懒得听,你这丫头估计也没胆子敢欺骗本少主。”
他是懒得听,还是不敢听?或许他觉得眼前的答案最让他满意,若再深究,查出什么会受打击的真相,他不敢承受……
雁皓轩生平第一次,做了自欺欺人的选择,从不懂得让步的他,终于弯下腰来。
“对了,”他彷佛有意无意似地提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有了答案没有?”
“什么?”称心一时不知他所指为何。
“昨天晚上,你不是说要寻得一个答案吗?”他忽然站起来,凑到她的面前,高大的身躯压下来,把她整个人严严实实的围住,“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啊?”他……他是指亲他的那件事?!
称心的手开始发抖,方才镇定的心绪又重新翻滚似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