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样晚?”他见着了她立刻问着,“可是斯绮罗为难你了?”
“这不正好吗?”称心微微笑道,“她越是为难我,便说明她越是上了钩。”
“这斯绮罗比我想像中还难缠,”他蹙眉道,“原以为她会知难而退,谁知却没能动摇她。”
“长信郡主是骄傲之人,哪里是一时半会儿便打发得走的?少主倒是得当心……”
“当心什么?”他发现她欲言又止。
这时,外面走廊上有灯笼光影晃动,称心知道,是守夜人当值的时候了,而那之中,或许就有斯绮罗的眼线。
“当心奴婢倒是真的爱上少主你了。”她浅浅一笑,语出惊人。
她一向老实,很少捉弄人,这瞬间,倒把雁皓轩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见他俊颜一怔,定定地瞧着她。
“你这丫头,少拿本少主寻开心!”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的道,“虽然本少主长着一张万人迷的面孔,但自知脾气不太好,通常女子见了我,是会迷恋个十天半个月的,但一见识过我的脾气后,便会将迷恋抛开,你跟随本少主这都多久了,怎么还这么没眼力?”
呵呵,这小子原来还挺有自知之明的,难得如此谦虚。不过,这大概也是在说明,他对她全无兴趣吧?所以才会这般迫不及待要断了她的念头。
“少主也说了,那是寻常女子,奴婢可不一样。”
“哟,原来你还挺自负的,”他的笑容有些尴尬,“你与别人相比,哪里不同啊?我看你倒是许多地方比不上别人。”
他越是贬损她,便越是说明他此刻有些害怕……怕她真的会爱上他……
“倒不是比不比得上的问题,”她故意靠近一步道,“奴婢跟随少主这般久,受少主大恩,心中充满感激,自然与一般的女子不同。”
“那个……”他吓得连连后退,“我待你其实也不怎么好,你用不着放在心上。”
这小子真是空有一张俊颜,对付女人却无半点手段,现在彷佛是她在调戏他似的。
“承蒙少主收留,奴婢方得有饭吃、有衣穿,得一居所安身。”称心觉得他此刻的模样甚是好玩,决定再逗逗他,“奴婢这一生都愿听凭少主差遣……”
“咳!咳!”他被逼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心慌意乱的,“那个……你以后觅得如意郎君,他也会给你衣穿、供你饭食,而我只是提供你工作的人,我这里丫鬟多着呢,也不会差遣你一世的……”
“少主让奴婢假扮你的侍妾,奴婢心里暗暗欢喜,”她继续逗着他,“难得如此与少主朝夕相对,奴婢此生无憾了。”
“这个……其实是委屈你了,”雁皓轩急得有点语无伦次,“你年纪小、没见识,所以才会对我有些着迷,等将来再长大些,到外面多闯荡闯荡,就不会对我感兴趣了。”
“少主怕是看不上奴婢吧,”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也对,就算是当侍妾,也得是正经人家,奴婢无父无母又来历不明,做个通房丫头也是不配……”
“我没瞧不起你的意思,”雁皓轩连忙解释,“我这个人最开明了,从没觉得谁比谁高贵,谁又活该天生下贱,草莽尚可成鸿鹄,而王谢堂前燕亦会落入寻常百姓家,世事难料,何必自轻?”
呵,他果然还是天性善良,虽然想着要拒绝她,却又怕伤害到她。
称心端详着他,只见烛光下,他的额前渗出汗来,仓皇的样子倒比平日可爱了许多,没了嚣张跋扈更显天真。
“方才长信郡主问了奴婢一个问题,少主想知道吗?”
“什么?”他的身子都僵了。
“她问奴婢是不是真心喜欢少主。”
“肯定只是一时迷恋。”他立刻说道。
“其实有个方法可以证明。”称心的声音忽然变得轻轻柔柔的。
“什么?”这当下,他似乎只懂得重复问“什么”这个词。
“是奴婢从书上看来的,”她凑到他的耳边说:“书上,都这么说……”
说时迟那时快,雁皓轩都没有反应过来,称心便往他的唇上猛然一吻。他像被热铁烙了一下似的,浑身颤抖了起来。
“肌肤之亲,是最好的证明。”语毕,称心又吻了一吻他的唇,但这一次不再是倏忽一击,而是缠绵和软的,彷佛叶间的露珠落在夜晚的草地上。
她的脸颊随之变得嫣红,长这么大,这还是她第一次挑逗男子,虽然这么做是迫不得已的。
她有些羞耻,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喜,彷佛在极北苦寒之地采撷到一朵悬崖上的花,有种寒褪春绽的温暖与珍贵。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跟一个男子如此亲密,而且还是她主动,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孤独到老,而这样美好的经历,有一次或只一次她便知足了。
“呵呵,少主,冒犯了。”依依不舍地退开一步,她看着他微笑道。
她的眼底不知为何泛起了泪花,或许是因为方才过于温暖,把埋藏了半世冬天的苦楚都融化了,一如早春听见窗外雪融的声音。
雁皓轩依旧伫立着,一动也不动,大概已经被她吓得傻掉了。
她想,就算窗外有斯绮罗安插的眼线,看到方才那一幕,应该也会相信她和雁皓轩之间并非假戏,就算是假戏,亦已真做。
她今夜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她为什么要吻他?她怎么可以这样突如其来又打得他措手不及、让他饱受惊吓的……吻他?!
谁允许她这样做的?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大胆,不把他这个少主放在眼里,凡事都不跟他商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