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病也没什么大碍,”雁皓轩浑身提不起劲,“天气一热就犯病,药都在左边那柜子第一格抽屉里,你去取来便是。”
称心连忙碎步走过去,拉开抽屉,只见一只白瓷瓶子,里面装满异香扑鼻的药膏。
“来,给我这背上涂一涂。”他翻了个身,“快痒死我了。”
称心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膏,她上前掀开他的衣衫,却见他背部满是密密麻麻的红疹,看起来有些吓人。
“少主……”她忍住惊吓,忍不住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湿疹罢了,只是时常复发,难以根除。”
“少主何必苦等奴婢来呢,多得是人服侍你啊,”她连忙挖了药膏,涂在他的患处,“这一定痒得很吧?”
“我不想让她们看见,以免乱嚼舌根。”雁皓轩解释着。
“嚼舌根?”她不解,这有什么好嚼舌根的?
“大夫说过,湿疹的引发虽有天气变化的原因,却也是由于我心中有郁结。”他淡淡的说,“我不想让她们知道我心烦,她们嘴杂,会告诉我姑姑,姑姑会为我担心的。”
“董嬷嬷也不能说吗?”她疑惑的问。
“她本来就是我姑姑的心腹,我更不敢告诉她。”
“哦,”这般看来,他其实满孝顺的,“那少主就不怕我也嘴杂,把此事宣扬出去?”
“你不会,”他扭过头来,笑嘻嘻地瞧着她,“你是新来的,跟她们都不熟,听说她们也不怎么搭理你。”
说起来,静和庄的下人们也的确有些欺生,看她初来乍到便在少主的书斋当差,还陪他上过一趟街,下人们便彷佛对她有了些妒意,平素不与她来往。
称心低下头,心中不免感到怅然。
“也是我姑姑近年来太宽纵他们了,阮太妃在世的时候,他们岂敢如此?”他无奈的摇头,“等我找个机会跟姑父说说这件事,治治这歪风。”
“不过,少主,你有什么烦心事啊?”她关切的问,“似你这般锦衣玉食的,有什么好发愁的?”还愁得郁结于心,染上顽疾?
称心没发现自己对他说话时的敬语少了,雁皓轩却发现了,但他也不纠正她,觉得是她的话就无所谓。
“我愁的事情多了去,比如,我不想考取功名。”
“呃……”她斟酌着遣词用字,“男儿志在四方,不考功名,将来多为苍生做些好事,也是一样的。”
“我也没打算心怀天下,”雁皓轩又说,“我就想待在这静和庄里,每天捣腾捣腾我那些宝贝,此生足矣。”
“嗄?”她瞪大眼睛。这小子,也太没出息了吧?简直是玩物丧志。
“你看看,我这寝阁,是不是布置得像个大小姐的闺房?”他忽然说道。
“呃……好像是少了些弓啊剑啊的兵器,一般公子的寝阁里都有这些东西。”她发现他其实还有点自知之明。
“我故意这样布置的,”他满脸得意,“这样他们就会说我像个闺阁女子,不会强迫我去考功名了。”
“嗄?”她错愕得下巴都快掉了,他竟为了不想考功名而……
“是不是很聪明?”他笑开怀。
“这个……奴婢不好评说。”她无可奈何地答。
这小子至于吗?他真不去考功名,想来也不会有人逼他吧,长祁王爷与王妃都应该是明理人,他装神弄鬼的给谁看啊?
“再帮我涂一层药膏,”他催促她,“还是很痒。”
“少主,你别心急,湿疹这种疾病,一般要半个月才会好的。”她宽慰着他道。
他将上衣褪下来,露出结实的臂膀,身形像个练家子一般精壮,肌理不似一般纨裤子弟肥胖松懈,不管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自甘堕落的人。
唉,可惜了……她来静和庄,本来还想助他成就一番事业的……
“丫头,你别把刚才的话说出去,懂吗?”他不放心的叮嘱着。
“奴婢不敢。”她连忙说道。
“对了,我也是白担心的,反正别人也不会搭理你。”他露出坏笑,“你敢去跟董嬷嬷告我的状吗?看样子你平时挺怕她的,估计都不敢跟她说话吧。”
他先是笑了又笑,接着忍不住的仰头大笑,那肆无忌惮的笑声让称心胸中着实气恼。
对,她初来乍到,的确没什么朋友,但他就不能体谅一下吗?有必要戳她的痛处吗?
不过,好在她今天认识了黄爷爷,人家可是大总管呢,他要是再这般威胁她、羞辱她,她就去告密!
他平素对董嬷嬷都有几分敬畏了,若是见着了黄爷爷,肯定更加老实。
称心如此想着,心情便渐渐好转了一些。
雁皓轩的湿疹反覆发作,那瓶号称宫廷御医为他调制的独门秘方药膏,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称心记得,她小时候也生过类似的疹子,娘亲用甘石磨成粉末涂在她的发疹处,不久就痊癒了。
不过在沛国,甘石并没归于药材一类,称心在静和庄的假山下见过几块,许是园中工匠们顺手扔在那儿的,可见它是连砌假山都遭嫌弃的东西。
她偷偷把花园里那几块甘石拾了起来,磨成粉末,又添加几味药材,最后制成水剂让雁皓轩使用。
没几日,雁皓轩的疹子复发情况竟被控制住了,且甘石涂在皮肤上,像是抹了水粉一般,能遮掉些疹印,维持美貌,让他加倍的欢喜。
近来他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些,许是病中无聊的缘故,又只有她一人在身旁伺候,对她的依赖心渐起,虽然老是骂她笨手笨脚的,却也总是主动找她说说笑笑。对此,她倒也没有受宠若惊,只觉得实在有些疲惫,因为要陪他聊天,让她晚上总是睡不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