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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舟还是不说话。
江宗麒最不喜他这闷葫芦一样的性子,不耐烦起来,“怎么成天待在一群巧舌如簧的人中间还像个哑巴!”
话里话外多少也看不起智库那些成天为了筹集资金东奔西跑却自诩是学者的人士。
易舟的脸色难看了几分,干脆破罐子没摔,没给江宗麒做一点儿心理准备的时间,就干巴巴地吐出一句,“我想和他离婚。”
江宗麒的脸上果然闪过讶异,不过他的第一反应还是,“他在外面有Omega了?”语气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好像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然而易舟却否认了,“不是。”
“那你做什么要离婚?”
“我太累了。”易舟说时轻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听起来像比江宗麒还老,他忍不住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从前并不入他眼的私生子,半晌才咕哝一句,“想离就离吧。”
已经做好被骂一顿的易舟没料到他会是这反应,这会儿讶异之色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江宗麒看出他心中疑惑,冷笑一声,“怎么,你以为我会反对?”
易舟含糊应了一声。
江宗麒这时探身去够桌上一支剪好的雪茄,一边悠悠然地点火,一边说道:“有人敢那么明目张胆地在京洲对他出手,就说明军中的斗争已到了十分激烈的程度。姓郑的这回要是能当上大统领,姓傅那小子的仕途或者说人生也就到头了。我从前虽然希望能借他的势在京洲有一席之地,但到了眼下这地步,我看你还是明哲保身的好,不要到时候被他拖累。”
江宗麒口中“姓郑的”便是今年大选社会党有力的候选人之一。而所谓的军中斗争,以易舟的了解,应该指的是军中内部的党派之争。尽管军中一向是鹰派的大本营,但近年来却逐渐呈现两极分化,这样的情况尤其在郑和民的出现后加剧。
此人不仅是激进的保守派,还是个好战分子,早年间便拉拢了不少军中人士,形成了自己庞大的派系势力。而按照五洲的“传统”,凡临大选时期,议政大厦和军中都难免会有一轮大的势力洗牌。这回刚巧碰上郑和民的崛起,动静要比以往大些。
傅向英自然不属于郑和民的阵营,且与对方的一名高级助理有过节。
这次傅向英出事,易舟就怀疑过是那人指使。
江宗麒见易舟面露担忧,猜他口中说着离婚,其实心里还记挂着那个Alpha。他吐出缥缈的烟雾,又是冷笑一声,“离婚?我看你根本舍不得吧!”
第12章雨
当游艇将岸边的城市景致抛在身后时,江宗麒才道明今天叫易舟过来的第二个目的。
他问易舟是否认识帕布罗·巴蒂斯塔。
帕布罗·巴蒂斯塔是祈萨的宿河亲王。他虽不参与祈萨的政务,但在此地有不小的影响力,是外来权贵初来乍到时必定会想方设法接触的人物之一。
这样的大人物,易舟不仅认识,还相当熟悉。就连这次他能在祈萨找到工作,也是多亏对方的帮忙。
江宗麒既然这么问,想必已经了解了他与帕布罗之间的渊源。
和与提到傅向英时的反应不同,易舟在面对这样的问题时,没了扭捏,坦率地点头道:“认识。”
江宗麒呼来喝去的本领不凡。他一摆手,他的秘书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呈上一封烫金请柬。
“昨晚刚送过来的。”江宗麒说道,“跑腿的人提了你的名字,请柬上面也写了可带伴入场。”
“我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易舟是听说了帕布罗近期会办一场大型社交晚宴,但他还未收到正式的请柬。不过江宗麒搞这么一出,他倒突然想起上一回见帕布罗时,帕布罗一反常态地问了他与江宗麒现在的关系如何。
当时的易舟耸了耸肩,表示不好也不坏。
恐怕就是自己当时的反应让帕布罗以为他不会在正式的场合介意与江宗麒同行。
可他不介意,不代表江宗麒不介意。
易舟不想让江宗麒误会,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江宗麒这时却替他挑明了帕布罗的用意,“他倒是待你不错。我想凭你和他的交情,他不该不给你单独寄一封请柬,却还要特意借机让人来试探我对你的态度。怎么说,我也不能让宿河亲王失望,到时候你就和我一同赴宴吧。”
今日的江宗麒大方、善解人意得让易舟觉得陌生。
就在他觉得浑身不自在时,下一秒,江宗麒终于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你母亲当年还是有些远见,坚持让你从小入读贵族学校,为的不就是这一天,连祈萨的亲王都能让你攀上关系。”
话语像尖针戳刺着易舟的心。
母亲一直是他心上的一道疤。他尤其怕江宗麒以一种嘲弄的口吻提起她。
只是江宗麒对那已死的女人既无对死者的敬畏也毫无旧情磨灭后的丁点怜悯,他蓦地笑了一声,又道:“可惜她没料到她的野心最后害死了自己。”说着,目光盯着易舟垂下的眼,像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
从江宗麒那儿离开以后,易舟便又去了上回偶遇傅向英的那片海滩。
他的心情低落,潜意识里似乎还想复刻那天的偶遇,希望那个男人能出现,至少让自己的思绪可以打个岔,不用停留在过去的阴影中。
大四那年是他的噩梦。
正是傅向英在那段时间一直陪着他,他才能忍下后来在婚姻中所受的委屈。
他记得那一天的下午他坐在倾盆大雨中,像条湿漉漉找不着家的狗,惧怕再回到人群中,受那些白眼和冷言冷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