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还在医院的时候,路宁就已经嫁给周承琛了,当时父母和姐姐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外公特别反对,大概怕父母心里不好受,没有发作,私下里跟她谈了好几次,见她态度坚决,并没有松动,反而一次比一次生气。
外婆最后还是去世了,并发脑梗,回天乏力。
之后外公就一直避居在桐溪的祖宅,路宁几次去探望,都没见到外公身影,不是在外写生,就是出门会友,路宁最后也知道,应该是外公不想见她,再后来就有点害怕去见外公了。
她隐约也能猜到外公生气的原因。
妈妈嫁给爸爸的时候,爸爸虽然不至于一穷二白,但也实在是配不上妈妈的,后来打拼出来了,过了几年风光日子。
那时外公依旧不高兴,他不喜欢商人,觉得一身铜臭气。
爸爸为了证明自己值得,总是大把地给外公花钱,拍卖行里的古董字画,总是眼睛不眨地拍下来,外公却很难讨好,不管贫穷还是富有,都不待见他。
后来他生意越做越大,外公总是叮嘱他做人做事要踏实,不可冒进。
爸爸濒临破产的时候,外公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变卖了一部分家产,但爸妈太明白如今的场面就是无底洞,怎么都不肯接受。
但转头路宁就要跟周家联姻,外公恐怕是觉得,爸爸是个软弱无能但又贪心不足,只会连累妻儿的人。
外公何止是不愿意路宁为父母的错误买单,他甚至连带着一起讨厌周承琛这种在商场摸爬滚打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所以才觉得这个联姻错上加错。
“我今年……可能要去外公那里过年。”路宁躲在海边,跟周承琛打电话,努力跟他解释,“外婆去世后,外公脾气越来越古怪了,很少和家里人在一起,爸妈正好回
来,所以可能我们一起去一趟桐溪。”
周承琛不说话,路宁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平稳,沉静,但莫名让她有点紧张。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到一点底气:“你不高兴可以一起来,但我外公不喜欢你,我没邀请你是为你好,你不要一副我故意躲你的样子。”说着,莫名觉得委屈,好像能隔着屏幕看到他的脸,闷声说,“你不许对着我冷脸。”
“我没有,宁宁。”周承琛的声音先是无奈,继而变得冷峻而严肃,“我希望你永远能记得,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我愿不愿意为你去趟是我的选择,但你不能剥夺我站在你身边的权利,预设我不能做你的良配。”
路宁被海风吹得发丝乱飞,她眯着眼,把衣服拢了拢,蹲在一块儿大石头后面,低着头,用手指戳地上硕大的蚂蚁。
她确实不太信任他,但究其根本,其实是她不太相信自己,她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让他着魔的魅力。
但或许他说得对,虽然趋利避害是本能,但预设不可能就拒绝相信,人生就会少很多奇迹的瞬间。
她小声说:“那你能不能帮我把外公搞定,我真的很爱他,但总是惹他伤心,我不知道怎么办了。问题出在你身上,那你去下刀山趟火海吧。不过你做到了,我可以答应你任意一件事。”
周承琛微微松了口气:“好,交给我。”
路宁撇撇嘴:“我很爱我外公,他骂你你不许生气。”
“好。”
“他打你你不许还手。”
“……好。”
“那我可以提要求了吗?”周承琛问。
路宁闷声说:“你别太自信了,我外公很难搞的。”
“我对你外公有点了解,虽然不多,但我能确认一件事就足够了。”
“嗯?”
“我和他一样爱你,基于这个共识,没有不可解决的事。”
海风太大,路宁把手机贴紧耳朵,他的声音仿佛带着电流钻进耳朵。
“哦。”路宁含糊应着。
“以后永远不分房睡,好不好?”这是周承琛唯一的请求。
路宁已经预料到很多不干净的挑战她底线的内容,但没想到他的要求竟然会只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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