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眨眨眼,掩住心绪。如今一切都还未发生,他们的婚事告吹,或许沈晋的未来也就此改变。
“沈二公子。”眼看沈晋已经走近,温凝客气地福身。
沈晋却并不客气,伸手便握住她的手腕,快步将她往廊边带。
“阿凝,可是我娘昨日说了什么不太中听的话,激到你了?”两人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沈晋便红着眼急急问道。
温凝已经敛住情绪,怎样和沈晋说,也是之前便已经想好的。
她抽出自己的手腕,往后退了两步,与沈晋拉开些距离,又福了福身道:“沈二公子,并非令堂说了什么令人不快的话,而是……”
温凝顿了顿,低眉道:“而是自从前些日子听闻沈伯父沈伯母上门议亲,阿凝一直心绪难宁。细想之后才发觉……原来是因为阿凝这些年,早已将二公子当亲人看待,就如同亲哥哥一般。阿凝实在无法想象与哥哥一般的人拜堂成亲……”
“二公子……”温凝咬了下红唇,期期望着他,“这样说,您能明白吗?”
沈晋十五岁便从军,和京中其他贵公子比起来,皮肤是特别的棕栗色,但他的气质仍旧儒雅,并不像沙场杀伐之人。
听到温凝如此回答,他满脸的急迫渐渐被失落取代,双眼更红,柔声道:“阿凝,你此话……当真?”
“二公子,阿凝确是如此想法。”温凝垂眸低声道,“实在很抱歉,我也不知何时,就把你当作哥哥了……所以一听到要成亲,便有些慌乱……昨日对伯父伯母说的那番话,实在有失礼数,阿凝日后再见伯父伯母,必定当面赔罪。”
今日沈晋过来,哪里是想听温凝道歉的。
可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无论神情动作,都看不出在作假。
况且……
沈晋仔细端详温凝。昨日他听完母亲所言,几乎彻夜未眠,直至现在还有些神情恍惚。
可温凝看来气色极佳,虽说是因为着了妆……
想到这里,沈晋又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阿凝,你今日特地上妆,是否因为……”昨夜一日未眠面有憔悴?
未等他把话说完,温凝抬头惊讶道:“二公子也注意到了?前日菱兰帮我买了一盒奇香居的胭脂,尤为漂亮。日后我有二嫂了,定赠她几盒。”
温凝好似并未理解到他的意思,而且她显然不是为了遮掩憔悴才上妆。沈晋眼底刚刚燃起的光亮再次覆灭。
是的了。他与温凝有三月未见,一周多前他结束边疆值守,回家轮休,方才催着沈高岚去温家提亲。
本以为二人再次见面时关系便不一样了,未曾想……
今日所见的温凝,的确与从前不一样。
从前她与他说话便会脸红,恨不得整个人躲在菱兰身后,哪会如此大方地说些女儿家的事?
可仅仅三个月,往日的情分在她那里便烟消云散了么?
“阿凝,你是否……是否……”
沈晋想问她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可看到温凝睁着水色的大眼耐心地等着他的后话,哪里像藏了心事无法言说的模样……
最后一句话也问不出口,沈晋撇开眼,面色更露灰败。
温凝关切又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公子,正午已至,大哥在前方斋堂准备斋膳,你要不与我们一道?大哥想必也特别想念你。”
沈晋垂首摇头:“不了……”
“不了……”无意识地重复一句,落魄地转身。
温凝见他拖着寂寥的步子越走越远,才收起脸上那副天真的表情。
她心中也有些难受。可无论是为她好,还是为他好,他们这个婚,都是没法成的。
温凝叹口气,所以这个恶人,她非做不可。
又在廊下站了片刻,温凝收敛住情绪,抬步往斋堂走。
经此一番,沈晋想必已经死心。即便不死心,也知道落花无意,他二人的婚事再无可能。
她回想了一番自己刚刚的表现,还算满意,没想到她竟还有演戏的天赋。
上辈子真是埋没了。
温凝又叹一口气,想来日后这天赋还有用得上的时候,须得多加锤炼。
温凝缓步走着,一边调整心绪。待会儿吃饭时,她还要将和沈晋之事再与温阑交待一番,如此,这件事便算落下帷幕了。
温凝酝酿好一会儿的说辞,人也已经到了斋堂门口。
这斋堂她并不陌生。温庭春每年都会过来慈恩寺为过世的母亲念经祈福,顺道在这里吃一次斋膳。既是斋堂,并不像外面的食肆那般讲究,有雅座有包厢,整个儿大厅都是相通的,只摆了一些大小不一的圆桌。
今日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斋堂的人不多。温凝一眼看到在一张桌前布碗的菱兰,正想问她大哥呢,便听到温阑欢喜的声音:“恕之,你我当真有缘,竟在这里又碰上了。”
温凝抬脚跨入的步子猛然一顿,霎时如闻惊雷,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裴宥,字恕之。
上辈子这个人强硬地将这五个字刻入她的骨血,令她闻之生怯,望之却步,莫说重来一次,即便再重来两次、三次,她也万万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