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卑职不知所犯何罪,何以至此!请大人明查,休听了小人之言啊!”
“刘寄奴,你是第一天当人啊?”郡守哈哈大笑,“以为弄了你,抄你家能搜出什么好东西,妈的。挖地三尺,只有那两个破柜子里的五吊大钱。是我错了,你是真傻啊。”
“大人,我听不懂。”刘裕收了脸上哀求的谄色。
“不对!你不是傻!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怂,是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摇摇手打发左右随从出去,郡守脱下冠冕,“‘身处宝山而不知捡’,这句话说的好,好……好个屁。哪有不知捡的,不敢捡罢了。怂货,你不敢挣的油水,大把人排着队跪着求我。你想好好过日子,我就问你,日子是那么好过的吗?你想当个好人,我再问你,人是这么好当的吗?你想做好人,好,这次人都不让你做!”
左右无人,面前死囚,郡守不以为意;一把抓开假发,露出一个令人望而作呕的癞痢头,头上还流着腥臭的脓水。
“实话告诉你吧,”郡守眯起双眼,鼻尖、嘴唇恶狠狠向人中挤在一起,“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好罪名,谋反。哈哈哈,谁能信,老实巴交的刘裕,谋反!哈哈哈。不信,他们也得信。”
“最后一宿了,带着立枷好好舒服舒服吧!”
刘裕目露凶光,道,“我兄弟前几天跟我说,恩仇,不过夜。”
();() 外面风声、雨声、雷声,一时并作,一个换岗的年老狱卒,听不见内监有人,打开门进来,正撞见光着脑袋的郡守。老狱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你叫什么?”郡守厉声问道。
“小人叫……小人姓孟。”狱卒战战兢兢。
“滚!”
刘裕面色忽而恢复如常,道:“郡守大人,祸不及家人。能否放我刘家一马,我仍不恨你。”
“我错了,我还是错了。”刁逵盖上假发,端端正正戴好冠冕,一番调笑,酒已经醒了八分。“你不是怂,对不起,我误会了。你他妈就是傻!你爹,你妈,你弟弟,还有你的磕头兄弟,刘毅……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刁逵拂袖而去。
“英雄到此,他妈的未必英雄。”刘裕摇摇头,用余光打量了那刚接了岗的年老狱卒。
那狱卒犹自慌张不已,背着手来回踱着步。
刘裕仰天而啸,一声大喝,道:“孟大叔!刚才你尽数听见了!我被奸贼陷害,蒙冤入狱,论罪当斩。狗官睚眦必报,你点子背,撞见他生疮流脓的光头,你觉得自己能活过几天!”
“打开我周身枷锁,把佩刀给我,我去手刃这贼,你趁乱逃命去,还有一条生路。分不清形势缓急,明天戴着立枷,在此处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就是你!”
二更天,风雨仍未停歇。长街死寂,郡守家宅门口,汉子怒发冲冠,腰带后面夹了一柄官刀,静静蹲在墙角。
猛吸一口长气,汉子弹开身子,踩一脚上马石,借力翻进外院。
门房老头儿听见响动,打着灯笼,睡眼惺忪出来查探。大门关着,恍惚中,只见朦朦胧胧一个黑影。
老头儿壮起胆,提着灯笼凑近了,照亮一张怒脸——不是刘裕,还能是谁!
门房三魂丢了两魂,急急哀求:“不干老汉的事,只是那日不该奚落大人,饶我老命吧!”
刘裕压着嗓子,道,“老王八,你家大人的院墙真高啊。且低声。照实说话,那奸贼住哪间居室?”
门房慌忙小声回答:“内院西屋第四间。”
“灯笼你自己留着,下辈子打。”
刘裕怕有变数,一刀砍死门房,提着尸首进去,将他扔进庭边的竹丛深处。
蹑步来在那西屋第四间房子,止有个妖艳妇人,搂着八九岁大的一位公子。
合该刁逵多活半个时辰——原来当夜朝廷又来了公文,郡守并未归家,仍在官衙,批阅文书后,就近睡了,因此家宅中只有这少妻母子。
刘裕含着身子,偷眼往窗里瞅。
那妇人打开靠墙几个楠木木柜,内中满满当当堆着黄金白银。
妇人对小公子说,“我的儿,这都是你爹给你备下的。我儿过两年大了,也要学你爹,多长本事……”
刘裕怒火冲天,一拳打烂大门,妇人只道有贼,不管不顾推开怀里儿子,捧了一把金条颤巍巍递过去,道,“壮士,钱有的是,随意去拿;色也凭你,求求你不要伤我性命!”
刘裕大骂,“你家狗官何曾饶了我全家性命!”
小公子自幼锦衣玉食,不知死活,几时见过外人有胆抬着头说话?熊孩子道,“你是哪里来的下贱东西,敢闯我刁氏的大门!”
妇人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顾咚咚在地上磕头。
刘裕割了两个首级,看都不看柜里金银;劈手扯下丝绸做的一条窗帘,蘸了人血,在那居室墙上写下十六个大字:
当日蒙冤,入夜杀人
恩仇果报,方快我心
惹下泼天大祸,刘裕自觉难逃京口。提了官刀,径直杀向官衙;门前惊动五百守军,莫之能挡。也许是,莫之愿挡。
忽然一声大喝,通缉令上远遁的刘毅,灯下昏黑,竟从官衙里跃墙而出。闯进京口守军重围,挥挥手,一个包袱扔在地上。小校们凑近去看,赫然是丹徒郡守刁逵的癞痢人头。
风从虎,
云从龙。
王谧刚认识刘裕时,刘裕本想当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