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靖瑜的目光深远起来,瞧着廊外的雨幕:”你说王亮会不会恼羞成怒?”
毕竟王亮逼迫孤女的事情,明天大半个杭州城都要知道了。
王仁远也冷峻起来,露出了那种从大风浪里走来的人才能有的神情:”尽管叫他恼羞成怒好了,难道还能怕了他。”
楚靖瑜转身缓步向里走去:”我们应当先发制人,叫他即使想要恼羞成怒,也要憋着。”顷刻之间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父亲曾说楚靖瑜有不世之材。
院子里有一株梅树,刚刚开的花落了一地,刘妈妈和珊瑚带着几个小丫头布置屋子,楚筱悠就披着大氅站在廊下惋惜:”要是天气晴着,就该把这些花儿扫起来,或者熏香或者埋掉都是好的,这样子瞧着真可惜。”那眉眼之间盛着几分细细的哀愁,越发美的让人心疼。
绮画跟在一旁:”摘了做梅花饼子最好。”
自来诗情画意都是见不得油盐酱醋的,楚筱悠轻笑了起来,哀伤也烟消云散,葱管一样的手指,点了点不明所以的绮画的额头:”你呀,改明儿就做梅花饼子来,要是做的不好,就罚你扫地。”
绮画的胆子大起来,笑嘻嘻的道:”小姐放心,我一定做的好好的,保管您爱吃。”
珊瑚有些失魂落魄的将个双耳豆绿瓶子摆在了多宝阁上,刘妈妈瞧了她一眼:”怎么瞧着不高兴?”
“小姐这些日子好像厌烦我的很,也不知道我是哪里做错了,妈妈能不能帮我打探打探。”
刘妈妈笑着安慰了她两句:”小姐年纪小,是小孩子心性,保不准过两日就好了,你也别胡思乱想,现在大少爷回来了,家里有了主心骨,我们也就不怕什么了,等到京城那边侯府的人来了,瞧瞧杭州城这边谁敢乱来?!”
刘妈妈是在楚筱悠生下后,秦家老太太专门从京城里送过来的奶娘,所以说起侯府一副与荣有焉的样子,珊瑚觉得好多了,打问起来:”京城的侯府有多富贵?”
刘妈妈矜持的一笑:”京城的人家不叫富贵,叫权势滔天。”
正厅里挂着个仕女图,下面摆着宝镜和如意瞧着就是女孩子家的屋子,楚筱悠畏寒,碳盆已经点了起来,屋子里暖烘烘的,楚靖瑜微微点了点头。
楚筱悠换了衣裳出来,摩拳擦掌:”两位哥哥等着,我去做饭,保管你们能吃三大碗。”
大家都笑起来,楚靖瑜打趣她:”别不是一会我们没的吃吧?”
王仁远立刻愤愤起来:”说的什么话?咱妹子做的饭比定非常好吃!”
这小子,才眨了个眼就学会了拍马屁,楚靖瑜鄙视了他一眼。
楚筱悠笑眯眯的出了屋子,后头跟着大小的丫头七八个,王仁远又咂舌:”咱这妹子是去做饭还是砸厨房的?带这么多人?”
楚靖瑜喝了一口茶:”你懂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说是亲自做饭,后头顶多在里面放一勺子盐,要不然要下人做什么?”
所以他特地多留了几个丫头,就是怕妹妹吃亏受苦。
楚筱悠果然也没做什么,自有人炒了几样小菜,下了鸡汤龙须面,热热乎乎的吃了一顿饭,气氛很好,饭后几个人坐在一起闲聊了几句,多是王仁远在说山寨里的事情,好像很怀念的样子。
楚筱悠拖着腮帮子,有些出神的瞧着外面,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太阳露出了小半边脸,她清楚的记得此后的好几日都是晴天,上一世这个时候一定正在惶恐落泪,又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外家的身上,倔强的高傲着,却又时时刻刻被人将尊严踩在地上。
罗秀逸在做什么?站在商铺里做着小生意,自强不息的挣着供哥哥读书交友的钱?还有秦轩宇是不是正在和姐妹们玩乐?
她将这些都抛到了脑后,忽的开口:”那个张有生要好好收拾!”
正文3
永安巷半条巷子是道台府,另一半是府衙,青色的马车在这初晴的早晨安静的停在巷子口,和那探出墙外的梅花相映成趣。
张有生穿着青色的长袍皱眉抄手立在铺了青砖的巷子里,听说有人找他,怎么出来也不见人?
楚筱悠从素色的帘子缝隙间看出去,就瞧见王仁远猛的从后面窜了出来,堵住张有生的嘴,用麻袋套住了人,跟着的几个手下拥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张有生痛苦的哼叫声清楚的传到了楚筱悠的耳朵里,让她雾蒙蒙的眼都明亮起来,那些堆积在胸口的愤怒和哀伤都随着这些烟消云散,整个人都舒畅起来。
她那漫长的人生中,可从来不知道收拾一个人还能用这样直接粗暴有效的办法,她以为大家坐在那里拐弯抹角的说话,然后在心里想着计谋,用那些见不光的办法将一个人不带血的杀死。
绮画差点就要鼓掌,小脑袋都贴在了帘子上。
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王仁远一招手,几个手下就消失在巷子里,他几步跳上马车,马车哒哒的启动,悠闲的出现在集市上,淹没在了人群中。
王仁远一进马车,楚筱悠就热情的捧上了一杯热茶:”仁远哥哥幸苦了!”
小女孩微仰着一张脸,那漂亮的眼睛都冒着星星一般,看的出非常高兴。
王仁远就高傲的喝了一口茶水,转眼就眯眼笑起来,蜷曲着一条腿,那有力的胳膊搁在腿上晃悠着一只手:”这算什么?小事一桩,以前我还这样打过苏州的一个同知,什么名字忘了,就是瞧他不顺眼,太霸道了些,想出出气,以后要是谁惹了你,就跟仁远哥哥说,保管打的他爹妈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