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向您保证,没有下一次了,请放心吧。谢谢您,叔叔!”我也正色回答道,泪花在眼中闪烁,感动之情不禁表露无疑。这次危机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但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我们大家谁都不知道。在这样的忐忑不安中,迎来了1940年的圣诞节!
再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快到了1940年的圣诞节了,算来这是我在异国他乡度过的第三个圣诞节。而我在大学的学业也因为放假而暂时告一段落。
12月的奥地利已经下过好几场雪了,地上厚厚地积雪让孩子们乐此不疲的打着雪仗。肃杀的冬季因为孩子们欢乐的笑声而显得温和不少,就连平时一本正经巡逻的卫兵们也常常面露微笑地看着孩子无拘无束地打闹,这一刻,我似乎稍微感受到了一些人性的温暖。
白色的雪花让圣诞节的到来显得更有意义。家家户户都开始热热闹闹的准备如何过圣诞。商店里为圣诞节准备的物资相当的充足,每个商店门口都装饰着美丽的圣诞树。我走在马路上,耳边总会听到教堂唱诗班的孩子们声情并茂的唱着圣诞歌曲。我明显感到了人们欢快的心情,当然除了要过节的快乐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这些日子军队的战况也通过无线电陆续传到千家万户,德国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胜利,自从闪击战开始,欧洲陆续有5、6个国家被迫投降:
1940年的6月份已经攻占法国巴黎和挪威;
8月份对英国本土的的飞机轰炸几乎将英国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9月份和意大利、日本签定了军事同盟;
10月份攻陷了罗马尼亚……
每当我和舒尔曼叔叔一家围坐在无线电前收听从德国德意志电台播出的前线战报时,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会让我胆战心惊,而叔叔的脸色也总是变得异常严肃。
如此迅速的闪电战术不仅开创了战争史上的先例,而且一时间使德国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在德奥的市民中流传开来,我常常看着身边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得意神情,真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着这些对希特勒无比狂热的市民,因为作为侵略者的法西斯的胜利对我来说只有痛苦。
父母时断时续的来信更是让我对祖国的前景感到无比担忧,日本侵略者在中国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也让我替年迈的父母在苏州的安全感到忧心忡忡。我多次催促父母去上海的亲戚家躲避战事,毕竟开埠数十年的上海有欧美各国的租界,日本人在租界内也不敢怎样嚣张。可是,父母似乎并不愿意顾虑重重,又难舍老宅,总用苏州目前尚较稳定,政府内有熟人可以保护的话来安抚我。于是,我在千里之外也只好乞求满天的神佛、菩萨、上帝,阿拉、胡大,总之只要是神,能保佑他们的平安了。
自从冯?舒尔曼叔叔上次被盖世太保逮捕过后,虽然后来平安归来,但是我总是觉得府邸的附近总象是有人在监视一样,那些穿着长风衣,用帽子将脸遮得低低的人看似有意无意的总向伯爵府方向张望着。
我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丽佐,她立刻紧张地抓住我的手道:“云,你也发现了是吗?我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多心呢!云,我真害怕,害怕他们突然哪天有闯了进来,又把爸爸抓走……”
我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放心,不要怕。我们没有做过什么,舒尔曼叔叔从那次以后,不是也一直闭门不出,呆在家里吗?让他们监视好了,时间长了,盖世太保找不到什么线索,自然就会撤走的。”
丽佐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的确,冯?舒尔曼叔叔回到家后,除了早上在餐桌上、晚上在收音机前能遇到他之外,平时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让人进去打扰他。至于他在里面做些什么,我也不得而知。我总想,在家呆着总比在外面安全,因此也没有多想什么,在现在这样的世道下,全家太平和个人安全是第一位。
因为学校放假,所以我就趁假期到附近的养老院去帮忙照顾那些孤苦无依的老人们。那是我从进入维也纳大学后,就一直坚持做的事情。当初只是偶然帮同学个忙,没想到那里这样紧缺人手。自从战争打响后,很多老人的儿子都上了前线,有些阵亡了,家里又没有亲戚可以依靠,于是都到这里来度过残年。随着战争波及面的扩大和战线的逐渐延长,孤苦的老人也越来越多,所以我就常利用自己的休息日到这里帮忙。
“云,你来啦。谢天谢地啊,上帝送了你这么个天使给我,真帮了我大忙了!”养老院的丽莎院长每次看见我都这么说,让我很不好意思。
“怎么,又送来很多没人照顾的老人吗?”我四下打量着,没有意外的发现了不少新面孔。
“谁说不是呢!老人越来越多,可我这儿的姑娘们却只有这么些,真是让我头疼啊!哦,对了,你常去照顾的露西前些日子又生病了,老嚷嚷着要见你,等你忙完了就去看看她吧。我等会再来找你。”说完,院长就急冲冲地走了。
露西又生病了?那个瘦弱的老人人生经历已经够苦的了,身体还有很多病,常常受病痛的折磨,丈夫和儿子也死了,等于这个世界上和她最亲的人都没有了,因此她总是哀伤地坐在床上看着天空,默默流泪。这次又是哪个老毛病再犯了呢?想着这些事情,我决定先去看望她,于是脚下快步的朝露西所在房间走去。
就在我要推门进入露西房间的时候,我听见从里面传来了低低地、很压抑的哭泣声,那种声音我一听就不是露西的,于是我偷偷地从门缝中望进去,一个背对着我的身影正伏在露西身上哭泣着,而露西的表情很安详很温柔地抚摸着那个身影的头发,露西那样的表情是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简直就象达芬奇笔下的圣母玛利亚!
我看着看着,不禁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这个情景让我想起了妈妈,我那慈祥的母亲啊,你在中国还好吗?想到这里,我蹑手蹑脚地离开了露西的门口,不想打搅他们的相聚,独自跑到走廊上,静静地等待。等我平静了下来,转念一想,不对啊,露西的儿子死于战场,她的丈夫死于瘟疫,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在身边了,这个人又是她的什么人呢?怎么会哭成这个样子呢?好多好多的可能涌现在我脑海中,就在我犹豫是否要进去问个明白的时候,门被打开了。当我见到出来的人时,我想自己惊讶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居然是那个冷血的冯?施特隆德上尉!
他的眼圈红红的,分明就是刚才哭泣的那个人啊!今天的他没有穿那身灰皮军服,而是着便装,所以开始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当他看见我的时候,很明显地也是一楞,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尴尬,似乎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他没说什么,又是习惯性的挑了挑他的眉毛,然后低着头快速的离开了。我很诧异这样冷酷的人居然也能哭成那样,诧异地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半天,久久没有回过神来。